之後,在新的一年来到的头一天,柳恒澈带著周远志一起去了h市一处十公里外的郊区游玩。他们没有钱,便挑了最便宜的玩法。两人买了些面包矿泉水,乘了公交车去那座叫做凌云山的景点,花了三十元钱,爬山游玩。
虽然叫做凌云山,但那只是一座高不过五百多米的矮小山丘罢了,山势平缓,说是登山不如说是沿阶梯散步更合适。柳恒澈也是在考虑了周远志身体条件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此处。
因为邻近便有h影视基地的缘故,这处景点平时便少有人来,此时年节,更是无人问津。他们两人一路沿著石砌山阶向上,不时停下来看看古树野花或是在供游人休憩的凉亭中休息闲聊。
柳恒澈向别人借了部相机,一路上拍著山景也抓拍了不少周远志的相片。他微微笑著看自己的,蹲下`身皱眉研究野果的,或是休息时俯瞰山景的,又或走路时的一个背影,抬头的一个刹那,柳恒澈没有发现,他在以一种自己也无法捉摸的心态,尽可能多地留存著他与周远志两人第一次共同出游的记忆。
一直到山顶,才看到稀疏的几个游客,大多是年轻人,还是情侣。柳恒澈这才想起来,这座山顶据说有一处保佑人姻缘的庙宇,供奉著一位叫做“幸姑”的年轻女子。
不大的庙宇门前却种植著一颗巨大的榕树,无数的气生根向下直直深深插入地面,树干上枝叶如冠,系满了许许多多红色的愿望绸带。进到庙宇里面,单进的屋子中央仅仅供奉著一尊年轻女子的塑像,幸姑被雕饰得端庄慈祥,眉目含笑而望世间,仿佛真有无上愿力,能聆听万众心声。
有个老头坐在一旁的桌前,戴著老花眼镜正在誊录供奉,红色的愿望绸带被分门别类一沓沓地码在他身後小小的木制柜子里。
柳恒澈他们看了看觉得无趣刚要走,恰见到一对年轻情侣进来请愿,便停了一停。那两人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青嫩得能掐出水来。女孩子爽气地捐了二十元钱,然後一气请了一大堆各种种类的愿望绸带,拖著男孩子一起拜了幸姑,然後“嘻嘻哈哈”地走出去系纸条。在里面都能听到女孩指挥男孩的声音:“系高点系高点,越高越灵验!”
周远志偷偷碰碰柳恒澈的手:“我们走吧。”
柳恒澈却忽然间改了主意,他走到老人跟前,掏出十元钱问:“只捐十元可以吗?”
老人头也不抬,只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喜。”
柳恒澈道了谢,放了钱,在簿子上签了名字後问:“可以请两根绸子吗?”
这回老人抬起眼皮来,从眼镜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转到周远志身上看了一眼。
“要哪一种?”
“幸姑什麽都保佑吗?”
“什麽都保佑,不过最灵还是姻缘。”
“那就请两份姻缘的吧。”柳恒澈又掏出钱递过去,然後毕恭毕敬地接过那两根红得俗烂的绸子,用笔在上面迅速写了名字,又拉著周远志飞快地拜了拜幸姑。
“远志,我们出去系绸子。”
“年轻人,”老人却忽然喊住他们,“要心诚!”
“当然。”柳恒澈礼貌地笑笑,“心诚则灵。”
“神仙是什麽都知道的,”老人慢悠悠地说,“欺骗神明的话,是会遭到报应的。”
周远志皱了下眉头,拉了拉柳恒澈:“我们走吧。”他对老人微微颔首,“多谢指教。”
老人点下头,重又拿起毛笔开始誊录供奉记录。
“那个老人家说话有点怪。”周远志出了庙门说。
“管他呢!”柳恒澈倒是不以为意,来回比划著看哪里还有空的枝条,“系哪里好呢?到处都满了。啊,那里还有!”他仗著身高优势,到底将两根红绸子系在了极高的地方。
“这样一定会灵验的,比别人都早!”他孩子气地说著,回过头看到周远志似乎有些呆愣的样子,“怎麽了?”
“不,没什麽。”周远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说得跟我平日虐待你似的。”柳恒澈不满地捏了他的脸一下,“下山吧。”
“嗯,好。”
周远志任由那人拖著他下山,那人的背影高大,手掌温热,周远志想,这一天,他可以记一辈子
第三章
转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渐渐地,柳恒澈真的越来越有群众演员的样子了。他像其他人一样地早起排队等工时,一样地安静服从安排,一样地在人堆中饰演面目模糊的角色,等到人们终於发现找不到“柳恒澈”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完全全从一个差强人意的偶像剧明星“倒退”成了一个合格的群众演员!
周远志是最早发现到这一点的人。对於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青年,排除掉两人似近又似远的交往关系,他见证了青年的气场在一点一滴地思考与演练中逐渐产生的改变。
他常常可以看到青年在各个剧组转悠,琢磨导演的导戏方式,琢磨其他人的演戏方式,甚至琢磨一只野猫一只野狗一棵树一朵云的动态,他一面打著各种各样的工赚钱还债,一面却也趁机与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乃至交上朋友,他学习他们的思维与习惯,学习他们说话动作的方式然後化为己用。以至於,有时候,就算是看了柳恒澈六年的周远志,都不会发现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一个面目模糊的陌路人正是青年本人。
而柳恒澈恶作剧的套路也在这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