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七知道,裴池是真的动了气的。其实早在他每回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了。从六月中旬到七月初的这一段时间,同戎勒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他若是想回来,完全不必拖到现在。辜七苦笑,只怕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了吧。更何况,在京城那会,她被沈括劫持过一阵。
或许,早在京城那桩事发生后,他就应当问自己的,可是他却没有一直没有过问。
有些事,逃避真的不等于没有发生。当日裴池为救她,曾经易容成花农,沈括最后同她说的那些话,他一定是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可是那个时候,两人重逢的喜悦冲淡了一切,辜七也刻意回避了这事。
晚上,辜七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屋中留了盏灯,可却迟迟没有人过来。
而此时,裴池正站在隐雾榭的二楼,推开窗朝着西就能看见锦照堂。其实这处地方隔的并不远,在这儿甚至能看见辜七的主屋,看见屋子当中透出的微弱光亮。
雍州已经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帜,并州和沂州也早就在他的实际掌控当中,这次本不必回雍城的。可是,他还是回了。不在府中时发生的那些事,他其实都已经知道了。其实,他知道的远比辜七以为他所知道的更多。
所以,七七……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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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关于要不要坦白的这一桩事, 辜七想了几乎一整个晚上, 以至于神情憔悴, 眼下浮出了两团乌青。
拂玉进来服侍她起身时瞧见,不由跟着着急了起来:“小姐……”她昨儿晚上偷偷去见过方杭,这次他也是一道跟着王爷回来的。从方岗那知道这次王爷只是暂时回来,过不了几日还是要走的。
辜七忽然低呼了一声,原来是她肚子里的团子不安分, 小脚在乱蹬似的。
拂玉眉眼一松,顺势笑着道:“小姐,小世子也些日子没见到王爷了呢。”
“不是昨夜里头才刚见过么?”辜七懒懒散散的反问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想在这话题上延续,这就。不一会,有小丫鬟在外头通病, 说是白姜城那边有人来回话。
白姜城那边还有什么话是可回的, 左不过就是春风胡同的那个事。辜七不想亲自过问,就让拂玉出去理会了。不一会,拂玉进来回道:“小姐,那人死了。”
“死了?”辜七惊讶, 回想起了曲堂山的话, 心中便有些怀疑,因此多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拂玉回:“是叫人放干了身上的血。”她倒也是觉得这事有说不出来的稀奇, 迟疑着问道:“小姐, 可要叫人去仔细查查看?”
辜七摇了摇头, “再说吧。”曲堂山每日都是要来诊脉的, 等问过他后再决定也不迟。
等曲堂山来诊过脉,辜七果然就开口问了起来:“先前你的那蛊,养在了身体里,如何才能取出来?”
曲堂山早就知道辜七定会问自己这事情,所以此刻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直接回道:“放血。放尽了全身的血液,蛊虫自然也就顺着血液而出了。不过……这蛊虫虽然是取了出来,人也是活不成的了。”可相比等到来日蛊虫完成长成破体而出,这样的死法已经算是好了的。
辜七听他说完,半晌说不出来话,低声问道:“殿下向你问过此法对吗?”
“是。”曲堂山知道瞒她不过,并不遮掩。刚才辜七问这话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王爷定然是已经用了他所说的那种方法了。
辜七就此打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流露出旁的什么神色。直等人退了下去,她才神色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了自己对秦绸所做的一切,他出手给了秦绸一个解脱。辜七忍不住去猜测,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太过狠毒了,竟然能如此手段残酷对待秦绸。
安排秦绸去向,辜七特地是叫人悄悄去办的,纵使是有什么痕迹也叫人一并掩藏好了。她没有想到,就算是自己小心谨慎到了这样的程度,他都还是能找到秦绸。
辜七有些怀疑自己在他面前,是不是已经没有半点秘密可言了。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知道,其实根本不必自己同他去坦白什么了。
昨儿晚上才刚聚起的一点勇气,不过在这顷刻之间就全都化成了飞烟消散了。
辜七颓然无力,眉目间全是厌倦之色,伏在妆奁前不吭声。
拂玉实在看不下去,便逾越了开口规劝:“小姐同殿下又有什么事不能说开了?难道憋在肚子里时间长了就能解了心结不成?”
“……”辜七抬着视线看了她一眼,也只是心事重重的叹了一声,半愁半悲,“你不知道……”这会子,她就算是想同裴池开口,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她自省出了很多不应该的地方,没了去他面前的底气。
“那小姐就想和殿下一直这么下去了?”拂玉着急,“再过不久,小世子就要出世了!”
辜七微微开启着莹润嫣红的唇畔,透出里头的贝齿,踌躇了半晌,神色终于是有所松动了。拂玉刚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对她的确是有效果的。
难道就一直逃避下去吗?
最后,辜七终于是下了决心,与其憋在心中日夜受着磋磨,还不如……“你帮我去问问,殿下今日可要来用饭。”
早上裴池是没有过来的,辜七不确定是不是拂玉不去请他来锦照堂,他就真不来了。其实裴池既然答应来了,她就再不应当去揣测那种根本没有发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