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丙忍不住笑了起来,仰起头看着哪吒,说道:“好啊。”
顿了一顿,又诚恳地补充了一句:“不论以后你想做什么事,我都奉陪。”
哪吒有点好笑地看着他,歪着头刚想调侃一句什么,目光陡然变得可怕起来,从树上一跃而下跳到敖丙面前,仰起头神色凌厉地问向他道:“你额头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敖丙这才察觉刚刚磕破的额角有点隐隐生疼,他不以为意地拍了拍哪吒的头,安抚他道:“没怎么,走路磕门框上了。”
哪吒微微地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敖丙,说道:“你真当小爷像你那么好糊弄?不过罢了,你不想说,小爷也不问了。”说着拉过敖丙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先回府上个药,远远地就看你一脸失魂落魄地晃过来,十有八九,你是和你那师父吵架了吧?哦不对,你这性子才不会还嘴,单方面挨你师傅骂还差不多。”
敖丙愣了一愣,不由得跟着叹息一声,他佩服于哪吒心思实在太过敏锐,随口一猜,居然就猜中个八九不离十。
自己还夸下海口想要保护他,想想其实还真是有点傻。
不过他没多话,只是任由哪吒拉着他进了李府,再之后便糊里糊涂地就被哪吒安排地留了下来。
那一段和哪吒相处的好长好长的时光,是敖丙出生有记忆以来,最宁静平和的岁月。就像是轻舟划开水面逆流而上,那些过往的时光如荡开的涟漪层层推开,雾气散尽,晨光和熙,荷香萦绕着水波溶去,荷叶如碧,紫薇花浓。
那本应该刻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珍而重之地记忆一生,却不知从何时起居然被他丢弃在角落里,任由它蒙灰生尘,锁链缚住,让他再也看不清那些过往的模样。
回到那时,那时的哪吒脖颈上仍旧戴着乾坤圈,身量又圆又小,看上去就像个过年时挂在屋檐下的描金边的红灯笼。虽然敖丙明知道自己和哪吒年纪一边大,但对着这么小小的哪吒,敖丙仍旧忍不住对他起了怜弱的心,对哪吒简直是有求必应,疼宠无比,哪吒出门闯祸,他跟在后面替他一边收拾烂摊子一边跟人道歉。哪吒胡天胡地,他就在一旁好脾气地上前劝止,然后把他团在怀里不停安抚。哪吒提出什么过份要求,他也尽自己所能地做到,实在做不到也会想方设法哄他开心。甚至有的时候连李靖夫妇都看不下去,私下里悄悄地对着敖丙说道,说孩子啊,实在不行,你就揍哪吒一顿算了,反正哪吒现在也打不过你,不要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太难为自己。
敖丙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温和地对着他们夫妇二人笑了笑说道,他不觉得为难啊,哪吒很可爱也很善解人意,他觉得和哪吒在一起玩得很开心。
李靖夫妇不约而同地想了想自家儿子那副浮躁易怒戾气深重的德行,实在是和“可爱”啊“善解人意”啊这些温柔的词汇距离太过遥远,这中间隔阂犹如天堑,也不知道敖丙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居然会用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来形容哪吒。
而只有太乙真人感动得老泪纵横,如果不是敖丙及时出现,哪吒行为渐渐有所收敛,他简直要挥泪写出一本《我的收徒之路——从入门到放弃》。
于是为了表达感激之情,太乙真人给自己的师侄开了个小灶,让敖丙和哪吒同在山河社稷图里修炼。偶尔前来探视敖丙的申公豹见状不由得对着太乙冷冷地嘲讽道:
“师父果…果然好偏心呐,居然连山河社稷图都给了你!”
太乙浑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申公豹道:“师父其实也很偏心你,你偷盗了灵珠师父也从未指责过你,还偷偷塞给你一对冰锤让你传给敖丙,你这样见不到师尊的好,岂不是让师尊太寒心?”
申公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是我不像敖丙那么傻,被你徒弟随便灌点mí_hún汤就找不着北。”
太乙惊讶道:“啊?你说谁傻?敖丙?”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接着又连连摇头叹气道:“哎呀师弟,修炼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开,什么是傻,什么又是j-i,ng,工于心计处事圆滑就是聪明了?有担当,讲义气,谦虚礼貌,尊师重道,为人坦荡,你这乖徒儿都占全了,怎么就成了傻了?那些小聪明不要也罢,大智慧才是真的难得啊。要我说,你这个徒儿,才是真正聪明颖悟的人。”
说着捻着自己唇上的胡子,看着远处互相喂招的两个人,点点头说:“当然,我徒儿眼光这么好,自然也是有大智慧的。”
时间就在他们不知不觉间向前滑了过去,慢慢的,敖丙发现哪吒似乎是开始有了心事。
那个平时聒噪的小童居然开始渐渐地沉默寡言了起来,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也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再也不会像往常一样仗着自己小小的个子,轻佻地对着敖丙又拉又抱。不再故意做出孩童天真模样的哪吒即使仍是长着一张团子脸,也显得有几分y-in沉。
敖丙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但哪吒这人,看上去似乎莽撞冲动,但若是他铁了心藏着事情,敖丙是无论如何都撬不开他的嘴的。
于是即使敖丙再忧心忡忡,也只能等,等着哪吒自己跟他去说。
他等到了
这天晚上,累了一天的敖丙刚要上床歇息,就看到自己的被子被拱起了小小的一团,他蹑手蹑脚地上前把被子摘起来,看到小小的哪吒正躺在他的床上,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