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晖闻言也是凝了面色。
我转身就往屋外跑。
三儿从来不会叫我贞哥的。
他缠上事儿了。
私房都揣来给我了。
什么也不说。从小就这个脾气,什么难事也不和我和萧承晖说。
你等等我,三儿,你千万等等我啊。
萧承晖御气行在我身边,也是慌乱,勉力沉声:“萧贞,你冷静些。别四处瞎跑,误了时辰。”
对对对。我停下来。扭个头,往刑堂奔。
到底是什么事呢?
万巍庄,没错了,莫非他万巍庄失手了。
想起我上次失手的经历,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愿他不是误了时辰才好。他没有萧承晖罩他,我这个叫萧贞的哥哥有是个废物。
萧承晖一言不发地跟上,脸色也很不好看。
终于到了刑堂,外头看守的侍卫不让我进。还好萧承晖升了堂主,令牌一闪,已经携着我窜了进去。
三儿果然在里面。还好还好。
身上还很干净体面,该是还没受过刑。清瘦一道身影跪在大堂中央,腰背笔直。我喘了口气,萧承晖示意我先噤声,这种场合我还没有说话的资格。刑堂堂主,还有暗司堂主,就是萧伍书也在场呢?
能惊动两大堂主的事必然不小,我想不揪心都不成。
萧承晖上前和那两位行了个平礼。他们也一一还了。他们三人转到堂后私聊,我赶紧跪坐在三儿前边,扶住他的肩头。
三儿脸庞瘦削,眸色很深,见了我居然笑了一下:“萧贞。难为你这脑子也能猜到我在这儿?”
我早被吓得离魂飞魄散只差一步之遥,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怎么回事?”
“败了。本来就到手了,输在一个五岁孩子手上。他们自然不信。”
“我去求求师父,他说不准会有办法的。你等等我。”我一抽衣服爬起来。
三儿握住我腰际长剑的剑柄:“没用的。主上已经下了杀令了。”
我怔了怔。
居然,是主上下的令!
“主上的杀令,便是萧承晖也莫可奈何。何况萧伍书又岂是善人?你用什么身份替我辩白?”三儿淡淡看我一眼:“死前能见你和萧承晖一面,我无憾了。”
我想稳住声音,可发出来的每个音都是颤抖的:“胜败乃常事,主上只是一时不明。我……”
三儿:“莫要白费力气了。”
里头,萧承晖阴沉着脸步出来。我心下一凉,果真是,
没机会了么?
萧伍书扫我一眼,冷哼:“风雪楼的刑堂,也是你能乱闯的么?还不滚出去!”
萧承晖淡淡道:“萧贞是我带进来的,还望师父莫怪。”
萧伍书阴阳怪调地笑一声:“如何敢怪你?如今你也是堂主位,“师父”此称可万不敢当。”
不仅没谈拢,还谈崩了?
我掌心里全是黏腻的汗。
“这等逆徒,留着也是给暗司蒙羞。勾结外党,死不足惜。”伍书一指三儿,然后冷笑一声:“怎么,剑阁堂主要违抗主令么?”
违抗主令这一罪名,没有风雪楼的人可以担得起。违令即是不忠,按规矩是要处以极刑的。
伍书如此一说,我才清明起来。
杀令是主上下的,要撤也是主上撤。
主上金口一开,又怎么会计较孰是孰非?
我算个什么东西,他能听我求情?
萧伍书一甩袖,扬声道:“来人!按规矩办。”
我狠狠一颤,我宁愿三儿在万巍庄就死了,省的再受这些苦。
萧承晖向前一步,稍稍拦住伍书的路:“师父……开恩,给他一个痛快吧。”
我跪着转了个向,连连磕头:“师父,徒儿求您,求求您。”
伍书神情淡漠,朝萧承晖道:“我暗司的事,轮不到你剑阁插手。”
萧承晖向后错开一步,顺势就滑下来,双膝着地,俯下身来,声音与往日不同,是真真切切带了恳求:“师父,方才是徒儿放肆了。师弟也是您的弟子啊,念在往昔情分,求师父,容他一个痛快。”
这个权利萧伍书是有的。也只有萧伍书有。
萧承晖不住俯身埋头,行了整整三个大礼。我看着地上渐渐晕开暗色的血迹,居然有点想笑。接着是萧伍书近乎冰冷地一瞥,声音追上来:“传杖!”
萧伍书喃喃念了一遍: “三儿?”
我接着落棍,提醒他:“他是您徒弟啊。”
伍书晃荡一下脑袋:“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
风雪楼的杀手有命硬的,可没命贵的。
不,是要多贱有多贱才对。
三儿就死在那天,死在我的眼前。没有一个痛快,萧伍书亲自取了杖行了刑。
萧承晖合上眼睛,扭过头去,面上颇不忍心。
没办法啊。
我看着碗口粗的棍子落在三儿的后背上,从最下头的脊椎一截一截儿地攀上来。挟着内力的棍子是带着风的,一棍子下去就是真的骨断。三儿猛地仰起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然后所有的惨叫就再也听不着了。棍棍有声,我先前挨得杀威棒真是儿戏。
我忍不住就要劈手取杖,腕骨却是一疼。三儿死死攥住我的手腕,目光直直投到我脸上。
他死前也不想拖累我。我都明白的。
我见他唇角动了动,似是要攒一个笑,然后是沙哑的声音,低沉地不仔细听根本不可能听得清。
不是萧贞。
他说:贞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