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突然开口了: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
骆玢转头看看梁傻子,等他抑扬顿挫地收尾,“啪啪”地拍了两下手掌:“背得很熟练嘛。不过好像跟此情此景不太吻合啊。”
“没关系,我就是想背一背。”梁铭面无表情,“本来我还想背《长安古意》,结果记不全了。”
骆玢心想你这是什么毛病,对着海突然就开始背诗歌。不过风太大,他也懒得问出口。
两个人就这么神经兮兮地在海边站了很久。
“那个什么……”骆玢有点挨不住了,大概是他真的太久没出来走动了,所以变得有点虚弱,“能不能换个地方?”
梁铭点点头:“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往湖平苑那一带走,有很多小店,眼下寒假快结束了,也都陆续开张。骆玢随便找了家奶茶店,一进屋一股暖气扑来,骆玢舒服地扯开了围巾。
“热可可。”
“双皮奶。”
在海边吹久了,现在终于活了过来。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回暖。坐下来的时候,骆玢这才注意,梁铭似乎瘦了一些,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我说,感觉你有点憔悴啊。”热可可端上来,骆玢搅拌了一下,喝了一大口,“是不是沪师那边学习压力太大?不会吧?连你这个级别的学霸都承受不住了?”
梁铭笑了:“我这个级别的算什么啊?也就在鹭大这种全国最适合谈恋爱大学能排得上号了。”
“能不能给我这种排不上号的一点面子?”骆玢又咕咚一声喝了一口热可可,“我就知道沪州这种优秀没上限的地方不适合我这种学渣……”
“现在他带着你,你还学渣?”梁铭拿着勺子戳着他的双皮奶,带着笑。
骆玢愣了一秒,反应出这个“他”是谁。
怎么就觉得那么别扭和……暧昧?就跟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样。
“你不也带着我么?我学霸到哪里去了?我的战斗值巅峰就是保研。”骆玢笑了笑,“我不是做研究的料,坐不住。”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梁铭笑眯眯地问。
骆玢有一种错觉,梁铭这句话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看着办吧。”骆玢把热可可喝完了,杯子里只剩下一点残渣,“你呢?”
“我啊。”梁铭一直在戳他的双皮奶,戳半天吃一口,“大概读博吧。”
“大概?”
“才研一呢我现在也不太确定。”梁铭继续说,“许浩然不一定同意,如果我出国的话。但是国内高校的博士,感觉读了也就那样。”
大四的时候梁铭就考了雅思,骆玢觉得他起码是动了去国外的心思的。
“那读完博呢?”傻问题。
“回来工作。”梁铭倒是答得很快。
骆玢想,这个套路大概跟李即非的很像。一路读书,国内读完读国外,然后在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工作。梁铭要是想回云州的话,那边的学校……应该国内的博士就可以了。
“许浩然挺辛苦的,所以我也在犹豫。”梁铭又说,“在沪州生活压力很大。”
骆玢还记得半年前,许浩然还说“铭铭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好了”,但一想,人其实变得很快的。梁铭如果去国外,许浩然不一定能过得去,如果是那样,那起码得是四五年的异地恋,谁也不能保证能够扛得住。
他们都交往了好几年了。
能不异地就不异地,也不知道是谁说的。
环境。生活。距离。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实在太容易消磨感情。
骆玢突然有点庆幸遇到李即非的时候他已经把那坑爹的博士都念完了。还是牛逼闪闪的,外国博士。
骆玢想,如果他是许浩然,他也不会愿意。
“光说我做什么。”梁铭又问,“他肯定要继续留在这边工作吧,多好的工作。”
是啊,所以他不会离开。要想在一起,骆玢只能留下。
留在鹭州工作他也不是没想过。幸州虽然是他的老家,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你不回你老家?我不管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但你回家肯定会有很好的平台。”梁铭说这话的时候骆玢有一瞬间以为他是木清花重金请来的说客。
他知道梁铭说的是事实。
平台和资源。这些对在校的学生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确实是太重要了。
骆玢不是傻子。正因为不是傻子,他就知道这些他可能要放弃的东西,需要后面花费多少力气去弥补。
甚至,如果没有父母的庇护,他在这座看似熟悉实则陌生的城市里,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骆玢无法去估计。
“我确实应该好好想想。”骆玢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并不能马上给出答案。
“其实也还好了,你根本不用这么担心。”梁铭的语气又轻快起来,“鹭州和幸州,动车才三小时。整个国家那么大,你们这样根本就算不上异地恋。”
是啊,三小时车程,确实不算什么了。又不是天南地北,更不是阴阳两隔。只要想见,来回两百多块钱,又不是出不起。
可就是会累。
骆玢不是超人,李即非也不是。骆玢工作以后他们会比现在要忙得多。在忙过一天之后,谁也不会再有力气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