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素调转马头,直面着他,却反常地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苍景澜笑了一下,飞扬的眉和深邃的桃花眼一同挑出几许戏谑:“反正她早晚都要被人杀死,你这样做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苍天素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起码杀死她的那个人不是我。”
心中汹涌的情感已经接近失控,苍天素不欲多说,他明知道不可行而为之,只是为了心中刚刚被碰触到的所剩不多的柔软角落。
他其实并不在意余氏和她怀里的孩子能不能活到明天,他在意的是,他终于不用像四年前甚至是十六年前一样,只能惶惶无助地旁观等待,他终于可以做出点什么,哪怕它并不会生效。
很多时候,人只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52章 质问
余氏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当苍天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没有想到他们还有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当苍天素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有第三次见面的时候;然则当苍天素第三次见到她的时候,却万分肯定,他们真的不会再见面了。
两个时辰前,余氏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两个时辰后,当景帝大张旗鼓开始清理个人战利品,准备按功行赏的时候,苍天瑞带着洋洋得意,示意手下的侍卫把人拖上来,此时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一片含义丰厚的抽气声中,苍景澜一打眼,看清楚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撩起眼皮饶有兴趣地细细观察苍天素此时的反应。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带着森森寒气,在苍天素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刮过,试图找到最细微的异样。
苍天素脸上一直挂着的和煦微笑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愣愣地看着那具女尸,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
那是一个完全赤裸的尸体,身上被凌辱的痕迹非常明显,两条腿呈外八字撇开,腿根部有着斑斑点点的jīng_yè残留。她的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血迹,此时仍然有大量的鲜血从她被剖开的肚皮上汩汩涌出,肚子鼓鼓的,里面塞着一个同样血淋淋的婴儿。
最最恐怖的是,这具尸体的脸上没有皮肤,面部裸露着森森白骨,红色的肌肉组织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面部一个圆形范围的肉都被刮掉了,边缘处的肉翻卷着。
比这还要形迹凄惨的尸体他并不是没有见过,苍天素却仍然闭上了眼。
苍天瑞恨他恨到会对一个长得跟他有五分像的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让人惊讶。
尸体还没有呈现出尸僵的症状,显然余氏死了并没有多久,他不愿意去推测中间空白的两个时辰,这个女人在死之前遭受了怎样的凌辱和折磨。
苍天素脸上血色尽失,后退了几步,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段羽急忙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一向宠辱不惊,对任何事情都泰然处之的雍亲王殿下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至此,苍天瑞脸上的得意洋洋几乎要跳出面盘,他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启禀父皇,儿臣发现了一件大事。”
“讲。”景帝微微颔首,脸色微沉,他其实已经猜出来苍天瑞到底想要说些什么了,并且打心底感到无趣。
“父皇下令杀死这帮该死的囚犯,可是儿臣却发现,有人竟然会做出帮助囚犯逃跑的大逆之事!”
苍天瑞胜利一般挑衅地看了一眼他名义上的大哥,然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支没有箭头的长箭,转身给议论纷纷的皇亲国戚们展示了一圈,又掏出一卷浅黄色的衣角,上面零星有着字迹:“诸位都应该知道,我们每个人箭柄上都有特殊的标志,好巧不巧,我在那个女逃犯手里搜出来了一封手书,竟然是通知守卫徇私放行。”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几个没见过血的小皇子呕吐的声音。
苍天瑞这番话简直是指着苍天素鼻子说出来的,箭柄上明明白白的“雍”字有的人也许离得远看不见,但是他手里那块布料可是明明白白的皇子衣饰,在场的几个皇子中,苍天素袖子上很明显地缺了一块。
苍景澜的目光投射了过来,在他的脸上轻飘飘扫过,最后落在他跟段羽交握的手上,神情有一瞬间的似惊似怒,狰狞得可怕。
苍天素不着痕迹地推开段羽,幅度极小地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跪在了地上:“这件事情是儿臣做的,请父皇恕罪。”
鼻腔内呼吸着的空气凉薄而浸透着血腥,地上的血水已经流到了他的脚边,染红了浅黄色的皇子服,苍天素低着头,一眼看到了染血的布料,停顿了一下,沉默着半垂眼帘,移开了视线。
“私放死囚,大逆不道!”苍景澜冷淡的神情似乎给了苍天瑞以力量,他挥动着手里的铁证,神采飞扬,眉飞色舞。
傻小子,难道你真的相信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假大空说辞?景帝就算想要弄死他,也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理由,苍天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声音平淡无波:“启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罪不致死。”
“她是一个死囚犯,怎么还不该死,你是在质疑父皇的英明决断吗?”抢在苍景澜之前,苍天瑞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语气中尽是咄咄逼人。
这样一个蠢人草包,如果没有投生在皇后的肚子里,苍天素真没有跟他过不去的兴趣:“按照我大苍国的律法,怀孕的女人可以免除夫家的连坐罪名,那个女人的孩子刚生下来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