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张口欲言,苍天赐已经抢先一步说话:“乱党已经濒临城下了?”想不到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早半个月……果然是在路上没有遇到丝毫反抗吗……
李泉见他这番光景,不觉笑了起来:“骁骑营两万军队已经列队完毕,请二皇子检阅。”
苍天赐顿时愣住,好半天才缓缓转头看向满面笑容的大太监:“什么?”
“这是镇北将军给您上的请罪折子。”李泉双手捧上,见到小主子呆愣的表情,脸上的笑痕加深了一层,“快马轻装跑了足足一个月,好歹赶在乱军前面通知了章广闻将军的部下。现在西北军仍在全力抵御外敌入侵,实在分不开身,但是章将军的中央军和李将军的屏扬军已经两面夹击,在宗南平原包围了叛军。”
苍天赐强忍住内心的翻腾,接过来打开,薄薄的奏折上面没有写一个字,正中央那个鲜红的印章,正是两瓣调兵用的虎符合并起来组成的图案。
一瓣由历代镇北大将军执掌,另一瓣苍国历任皇帝从不离身,在父皇失踪后,他将整个皇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见到此物的踪迹。
劫后余生,花明柳暗。苍天赐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颜色饱满的印痕,努力平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小声嘟囔道:“居然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父皇回来铁定治他个延误军情的重罪。”
李泉弯腰行礼,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缓缓后退,离开了空荡荡的殿宇。
徐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军旗上挂着的人头,挺直脊背,跪在主帐门口,紧握的拳头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戳破了手心,留下两个月牙状的血痕。
李仁锵从他旁边走过,全当这个在烈日下跪了两天水米未进的大活人不存在一般,连眼珠子也没有往那边斜一下。
“李将军,在识人上,我徐偿不如你。”徐偿咬着牙根,第一次对这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娘娘腔”服软。
李仁锵冷笑了一声,心道你这话我可真不敢当,比起识人来,谁能比得上您?要不是你徐将军慧眼识“朱”,承国这次捡不了这么大的便宜。
朱耳达,一个承国的奸细,坐到了苍国西北军第四把手的位置上,要不是亲眼所见,李仁锵都不愿意相信。
李仁锵没有开口把讥讽说出来,他很明白这事只能说恰好摊到了徐偿头上,换了自己,指不定也不能发现。
细作战一向在战争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几国之间互相安插人马,防不胜防。就像苍天素的末路之战,和这次的朱耳达泄密事件,奸细在其中发挥了扭转乾坤的作用。
一个细作混入军中,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等到了关键时候,给予重重一击。像朱耳达这样自小混在别国还做到一国将领的,一千个细作中找不出一个来,培养一个需要付出的代价巨大,若不是这次利益实在让人眼红,承国太子还不一定舍得动用这颗钉子。
在平时,细作们全心全意为潜伏的国家效力,完全看不出丁点差错,朱耳达能征善战,在对敌戚国时攒下了赫赫军功。徐偿趁机提拔他,虽然含有拉拢人才组建势力的私心,但是仍然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反对意见来。
正是因为如此,苍天素才没有处罚他识人不清,削减俸禄,降低职位,只是罚跪三日。然而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对于心高气傲的徐偿来说,这件事本身已经像是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足以让他在以后的日子抬不起头来。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李仁锵不禁有些怜悯他。如果这些日子以来,徐将军不是这么风头毕现的话,一向不喜欢做恶人的西北军主帅指不定还会好言安抚一下,哪会当着全体士兵的面,给他这么大的没脸。
李仁锵看得出来,苍天素提拔徐偿,不仅在于他军功卓著,而是新的主帅需要组建一个势力,跟原镇北将军段德遗留的势力叫板。
两边人马都不需要掌握在苍天素手中,但是需要两方实力相当,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底下人闹得越厉害,越有利于主帅权力集中。如果属下齐心合力凝聚成铁板一块,反倒不容易听从苍天素调度。
原本段德的人马听令于段羽而不是现任主帅,就算段少将军对苍国大皇子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这种局面也是苍天素不能允许的。
段羽有没有二心是一回事,自己手下的兵到底听谁的是另一回事,“谁才是军营中的老大”是原则问题。撞到底线上,苍天素绝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所以他分化李仁锵,提拔徐偿,打散段德生前的安排,确保三方势力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掌控下。
除去死忠段家的人马跟着段羽老老实实拥护苍天素,平日里连屁也不放一个外,李仁锵带出来的这一波和徐偿结交的另一波,分阵营打擂台,轰轰烈烈闹得不亦乐乎。
在失踪前,苍天素一直有意无意地维护新生势力,所以徐偿才能迅速崛起,一帆风顺。李仁锵冷眼旁观,暗叹现在的小豆丁弄起权谋来怎么跟玩似的,没有料到这位本应人老成精的徐将军会冲昏了头脑,妄图冲破桎梏,挑战苍天素的权威。
真是可笑,兵权握在主帅手中,人家一路走过来又顺风顺水,百战百胜,天意所归民意所向,皇帝放着自己的孩子不支持,难道还能把这天大的军功平白扔到你头上?
凭着拉拢几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想趁着主帅失踪的时候搞夺权?你手中的权力再大,那也是苍家的娃娃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