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赵六黑着脸,手臂在半空中用力挥舞,借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哥,盗宗是专门偷东西的,又不是玩命的,您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苍天素当即不再出声,自个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六细细看了此人一会儿,见对方一只手无声已经搭上了帐子里唯一燃着的烛台,登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了一周,确定自己在一炷香内没有办法从守卫森严的军营中溜出去,又估摸着火烧皇子营帐的罪名足够自己死上千八百次,只得暗骂一声“晦气”,老老实实地从裤子折边处掏出来一套盗勾,又从左脚鞋底夹层里拿出来一套回勾,从右脚鞋底捏出来四片刀片。
赵六看苍天素,后者无害地笑了笑,手依旧搭在烛台上,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赵六垂头丧气,只得解开腰带,捏住一头晃荡了一会儿,从里面落出来一卷缠绕整齐的软铁丝,眼角抽搐着,万分不舍地递给苍天素:“这个可是我师父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找人弄出来的,总长二十米,能承受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我就这么一套,你可千万别弄坏了……”
他停顿了一下,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你又不会用,还不如放我这……”
苍天素一一将东西收起来,拉着赵六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神奇,最后干脆把人直接扒干净了,走到灯前举着装备观察。
嗯,每一件衣服都有夹层,双层鞋垫,裤子用上好麻丝打边,左右衣领各折了两根细牙签塞在褶皱处。底裤内边缘还有两把拇指短刀别着。
苍天素对照了一下自己的装束,不动声色地将衣服还给可怜巴巴赤裸着站在旁边剧烈打抖的赵六:“别装了。”
帐子里火烧得很足,段羽就正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躺在地上囫囵着睡觉。
“用不用我教你怎么开锁?”赵六没有急着穿衣服,接过来后随手扔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有钱就是好,外面百姓冻死了一大片,你这里还暖和得跟春天似的。我怎么就没有个好老子?”
苍天素愣了愣:“盗宗秘术不是不让外传?”
赵六懒洋洋地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枣,随意在肚皮上蹭了蹭,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口齿不清道:“开锁而已,算什么秘术——壁虎游墙,偷天换日,这才是真正的盗术——我的理想就是有一天能够老鼠搬家,慢慢搬光苍国的国库!”
他这话说得堂堂正正,响响亮亮,底气十足,丝毫都没有自己面前正是未来苦主的自觉。
苍天素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旋即又低下头,把玩转动着自己手中的盗勾,轻轻扯动嘴角。
景帝十五年夏,无极大陆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苍国与戚国交界的数千里土地上,大地干裂,颗粒无收,牲畜大范围死亡。
鱼兰镇处在干旱地界的边缘,境况还没有内部区域那么糟糕。
这几年,段德的西北军一直在与戚国的镇边军队小面积交战,每隔几个月都需要征数千新兵,用以维持常备军数。
因为旱灾,不论是苍国皇帝还是戚国君主,都在下令全国各地军队削减士兵数目,提前放服役期将满的军士回乡耕种。
相比苍戚两国,承国与岳国并没有受到太大波及。承国虽然处于干旱区的国土面积并不算小,但是它一向是以牧业为主,肥嫩多汁的牧草大都生长在西部地区,是以东南部的干旱并没有带来难以承受的损失。
镇北大将军段德进入苍天素军帐,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情报,不由叹气道:“真让你说中了,戚国大部分受灾区的百姓都往本国都城方向去了,但仍有大量东南边缘的难民正在往边城涌来。”这是一群谋士先前设想出来的,最最糟糕的情况。
几十万难民,三百里外的戚国驻兵地元黎城是肯定装不下的,对方的将军肯定会想办法把难民流往受灾不那么严重的苍国这边引。
你说苍国能怎么办?
收留的话,先不说鱼兰镇本身已经难以维持了,对方要是在难民里夹杂着常服的士兵,不用多了,十个里面混一个,几万敌军涌入苍国,着实够西北军喝一壶的。
要是往回赶的话,没有人会跟你讲“两国不合,争端百年,苍国这么做无可厚非”的道理,已经无路可走的难民们是不会听的,一个弄不好,来寻求庇护的羔羊就变成饿狼了。
以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曾经岳国守边的将军就下令关城门拒不收留承国难民,结果十几万难民拼上了几千人的性命,强行撞开城门,抢夺军队粮仓。驻守的将军无奈,只能留下把承国逃难的百姓尽数杀光的指令,自己当夜自杀谢罪了。
苍国戚国两国关系再怎么糟糕,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士兵用在屠戮戚国普通百姓上面,段德无论如何也下不了这样的命令。
更别说这次情况比先例严重数倍。就算狠心下令灭杀难民,谁也不能打保证,到底是几万训练有素的士兵能够活下来,还是几十万饿急了眼的难民会获得最终胜利。
“听说年前,承国皇帝病重,现在已经由太子全面监国。”苍天素答非所问,翻过一页情报纸,匆匆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轻声念道,“动用牢狱里的死刑犯和重刑犯,组建成一路大军,配给最基本的粮草和武器。如有需要,这些人会冲在正规军前面,成为阻挡敌人攻击的最好屏障。”
用杀敌军功抵消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