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三人结伴同行,赵霁奔波半日耗尽内力,接着被傀君放了许多血,后又运功冲开哑穴,元气已然受损。与郭荣对话时精神尚在,等到重新上路,体力便难以为续,心慌气短,汗流如注,狠狠一跤跌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习武之人最怕伤元气,平日里练的都是固本归元的内功,调和阴阳,五行相生。功体受损后,寒热两股邪气趁势入侵引发大病,病势还较一般人更为沉重。
赵霁一连昏迷五天五夜,大部分时间毫无意识,有知觉时则异常痛苦,要么如坠冰泉,要么如凌火炭,筋骨刺痛,堪比渡劫。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但确定有人守在身边照顾他,朦朦胧胧感觉那人喂他喝药,擦身,用微凉的手掌覆住他滚烫额头降温,非常耐心体贴。
他难受得死去活来,还惦记商荣有没有吃到郭荣给的丹药,有时迷迷糊糊呼喊出来。
“药……药……”
那人以为他梦见吃苦药,便会在他嘴里浇几勺糖水。
他再喊:“商荣……商荣……”
微凉的手心就会重新盖住他的额头,是安慰也是守护。
第六天晚上他总算清醒过来,见自己正躺在桑榆村的农舍里,赵京娘则在床边的灯盏下缝补衣服。
一切景象都与日前获救时相同,病痛、昏迷连同去宜城取药、路遇险况的情景都像梦境,可当他扭头看向身体另一侧,黑沉沉的床角里却没有商荣的身影。
他一惊而起,脑袋像被巨灵神的斧头劈中,疼得快要碎裂,仍于痛呼前喊出那个念叨了千百遍的名字“商荣”
“赵少侠你可算醒了。”
赵京娘惊喜的呼唤似乎有意拔高了几个调,照上次的情形她本该送上一碗放糖的米汤,可这时两手空空。
片刻后,门外进来一个短衣少年,头缠白布,面庞略显消瘦但精神很饱满,手里端着缺席的米汤,竟是商荣。
“你醒了。”
他不疾不徐走到床前,表情平静得近乎做作。
赵霁目不瞬移地盯着他,害怕一闭眼人就会消失。
“商荣…你醒了…”
“你干嘛学我说话。”
商荣嘴边闪过一个雨脚般细小的笑容,眼珠稍稍偏转,好像赵霁的瞪视会抓挠他的视线。
赵京娘忙为赵霁解惑:“你带回来的丹药很有效,商少侠吃了一粒,第二天便醒过来,之后每天一粒,连服三日,就能下地活动了。这两日赵大哥在外置办行李,我忙着帮你们改衣裳,多半是他守在床前照顾你,劝他休息都不听呢。”
皆大欢喜的陈词令商荣很不自在,忙截断她:“赵小姐,你也劳累一天了,快些歇息去吧。”
赵京娘为了帮他们把买来的旧衣服修改合身,做了大半天针线活,确实有些眼花晕眩,见赵霁退烧醒来,病情已无大碍,便欣欣然回房去了。
她一走,赵霁也没了约束,兴冲冲喜洋洋地往床边挪了几寸,近前注视商荣,千言万语齐头并进,谁都挤不过谁,竟一时哑口。
商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各自昏迷几日,倒像历经生死契阔,感慨系之,夫复何言。
“……你,要喝米汤吗?”
“要要要!”
“那拿去喝吧。”
“我……”
赵霁刚一伸手,手掌上裹得厚厚的纱布令他突发奇想,假装愁眉道:“我手上的伤还很疼,拿不动碗和勺子。”
商荣岂不知他的鬼心思,假做不知问:“那怎么办?”
“你喂我好不好?”
嬉笑一现,盛汤的勺子便递到嘴边,可见彼此心照不宣。
赵霁开开心心喝下一口,汤里的甜味全发作到脸上,蜜糖般粘腻的笑惹得商荣微微皱眉,脸也莫名发紧发热,身子不自觉地侧了侧,额头绷带上隐隐透红的部分便暴露在赵霁眼前。
“你这伤是被那个红衣人打的吗?”
“不是,我打不过他,最后一气之下用脑袋撞他的脑袋,结果就成这样了。”
“……太乱来了,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当时以为死定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也是,话说我俩真是命大,那种情况下一般人都活不成吧。”
“……那天你怎么不逃走?”
“啊?”
“明明那么怕死,还跑回来送剑,想充好汉也该选对时候啊。”
境况安稳后,赵霁奋勇搭救的举动愈来愈让商荣惊惑,江上冒死送剑,之后飞奔取药,两次都险些丧命,前者还可归咎于一时冲动,后者却是实打实的舍己为人。虽然知道这小子依赖心强,惯会耍些小手段小伎俩讨好他,但这次的挺身而出着实不易,看他又病又伤,饱受折磨,商荣既替他的病痛焦虑,胸口又隐隐有些泛酸,迄今还没有人能让他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触,所以不知道这就是心痛。
他性格别扭,越是难为情说话越刻薄带刺,眼下的刺却不扎人,内里还藏着绵软的责备,似在抱怨赵霁不该冲动犯险。
赵霁被他的羞臊传染,指尖在凉席上画着圈,笑嘿嘿慢吞吞说:“好汉理应为朋友两肋插刀,徒弟更该为师父效命,你既是我朋友又是我师父,危难关头,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这话点住商荣的穴道,伶牙俐齿一时瘫痪,情急下用惯常的冷哼抵挡。
殊不知冷哼全靠气势,心存鄙夷,则显孤傲,心怀憎恶,则显凌蔑,此刻他心里流窜着酸溜溜甜丝丝的暖气,鼻腔里钻出的哼声又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