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奉蝶静如春山,凶狠叫嚣的人却在剧烈颤抖,商荣沉痛地扭头避看,母子连心的天性不受感情左右,他的胸口插满尖刀,清晰感应到母亲的悲痛。
苗景原是来保护女儿的,看到蓝奉蝶又忘乎所以,生怕女妖对他不利,飞快冲上来护驾,一个人动作比他还快,呼啦啦窜到蓝奉蝶跟前,举起鬼头刀摆出防御姿态。
“穆天池,又是你!”
蓝奉蝶愦怒低斥,在扶风县他严郑警告此人勿再跟踪,又看到这块牛皮糖,怎不冒火?
穆天池愧急委屈:“我没跟踪你,是跟师父一块儿来办事,刚刚发现天上的彩烟才跑过来查看。”
那日他遭蓝奉蝶驱赶,苦闷地随处流浪,一天路过上谷郡,偶遇师父广德方丈,私逃十余年,如今走投无路,见恩师如见慈父,也不想再躲避,伤心羞愧地上前向其请罪。
广德早从广济那里了解过他的遭遇,并未责罚他,还让他随同北上。原来唐海月见弟弟走火入魔,怕他再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恳求广德解救,广德也觉唐辛夷本性不坏,就这样堕落下去太可惜,便悄悄跟随武林盟来到幽蓟边境,打算因势劝导。今日巧遇商怡敏,也是个深陷迷津的可怜人,应设法搭救。
穆天池辩解时,广德已走到他们身旁,向商怡敏合十行礼。
“商施主,你可还认得老衲?”
商怡敏少年时曾跟随师父华阳道长拜访少林寺,如今广德虽老得不成样子,但气度一发的平和慈祥,当今武林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不多,靠猜也能认出来。她知道老和尚想教化她,先伉厉叫骂:
“老秃驴你省省口水吧,你那套灭情灭性的大道理我是不会听的。这里有几个人害苦了我,我非找他们报仇不可!”
广德看看蓝奉蝶,问她:“敢问商施主和蓝施主有什么仇怨,何故无法化解?”
“你管不着!”
蓝奉蝶知道以商怡敏的性子不会当众诉苦,主动说:“你以前为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都怪我糊涂,没仔细查清真相就一厢情愿地对他人动心,是我辜负了你。”
商怡敏莫名惊诧,郭荣走上来说明:“师姐,蓝教主误以为当年救他还家,为他采药解毒的人是我,我已向他说明真相,我们之间的误会都解除了。”
苗景眼里只有蓝奉蝶,听说他对郭荣死心,难掩喜色地欢嚷:“小蝶,太好了!你终于认清这人的真面目了!”
蓝奉蝶当他不存在,迈进两三步,对商怡敏说:“你让金莲花替我解毒,受她胁迫杀死千守义和妙伽方丈,这件事我也知道了,已派人带信给千守义的义弟满召隼和妙伽的师弟妙峰大师,信上写明了由我来偿还这两笔血债。我虽然负了你,可当初对你的情义绝无半分虚假,从未欺骗玩弄你。”
商怡敏不吭声,眼里的恨意也未减少,看得出她压根不信。
广德阅历多智慧深,凭几句对话已大致动悉事件概况,痴情孽爱是魔鬼最好的食粮,痴男怨女也是众生中最难救渡的,他只能尽力而为。
“商施主,男女间两情相悦才做得佳偶,然世间落花流水之事太多,缘分不到亦不可强求。蓝施主未能接受你的心意,固然是他无情,但也不至于激发你这么大的仇恨啊。太阳普照大地,仍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譬如黑暗的山谷,幽深的海底,然谷中苍苔自青翠,海底鱼儿自逍遥,何曾见它们有过怨恨。”
商怡敏阴笑回应和尚一知半解的说教:“他若只是流水无情,我也不怨他什么,我恨的是他明明喜欢别人,却迟迟不对我说明,等我明确提出要跟他定情时,他又转身向那人表白,故意用这种恶毒的拒绝方式来羞辱我!我怎能不恼!?”
广德略惊,相信事出有因,默默等待蓝奉蝶辩解。
蓝奉蝶无奈道:“你是指那根竹枝吗?我对天发誓,绝没折枝赠人……”
商怡敏猝然打断:“那它是怎么跑到柴荣屋里去的?我在那根竹枝上做了记号,而且只有你我在场,不是你偷偷拿去送给他,还会是鬼干的不成?那晚我暗示得够明显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该明明白白说清楚,为什么偷偷折了竹枝送给柴荣!”
尖锐的怒哮中,拜月节的月辉像冷霜铺满蓝奉蝶心田,二十多年风吹雨打,洗不去二人当时的字字句句。
“蓝哥哥,你们苗人怎么会把竹枝当做定情信物呢?”
“竹子四季常青,宁折不屈,正象征着爱情的坚贞长久啊。”
“可它是空心的,没有心哪儿来的情?”
“两个相爱的人,心都给了对方,自然无心了。”
“哈哈哈,真有道理。那我要做这棵竹子,蓝哥哥你就做这根漂亮的竹枝好不好?”
“为什么?”
“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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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期盼的眼神宛若活泼的清溪,此刻溪水早被仇恨蒸发,血红的滩涂上布满张牙舞爪的礁石。
“要不是你羞辱我,我何至于那么生气,我真想不到你会那样对我,就想狠狠报复你,所以才去盗蛊母,想杀了它,让诸天教把你扫地出门,后来的惨祸都是你造成的,你不仅害死绿竹寨的村民,更害我变成杀人凶手!就算到了下辈子我也不会原谅你!”
矛盾的症结都在那根竹枝,蓝奉蝶确实无辜,郭荣也莫名其妙,难不成真是鬼怪作祟,挑起这场滔天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