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老洞就在峨眉山中,洞口又没有把门的,王继恩入内偷学了剑法也无可指摘,赵霁只求他守住口风,别再告诉其他人。
王继恩说:“我谁都没说,只好奇那剑法是哪位前辈留下的,你知道么?”
赵霁不拿他当外人,又非常崇拜商怡敏,想就势称颂她的才干,眼笑眉飞道:“能创出那样精妙剑法的,当然是百年不遇的武学天才,你先猜猜看我再告诉你答案。”
王继恩噗嗤一笑:“我看壁刻上画的是个女人,别的还真猜不出来,你快说吧,跟我还要卖关子吗?”
他是少数几个被赵霁真心尊敬的人之一,赵霁不忍戏弄,据实相告:“那女人就是商荣的母亲。”
“原来是商怡敏师叔。”
王继恩顺理成章惊呼,每一根睫毛都抖得恰到好处,和赵霁感慨一回,又问:“那剑谱对面还有一幅壁刻,上面一男一女舞剑嬉戏,女的想必是商师叔,那男的又是谁?”
赵霁做傻摇头,王继恩笑眯眯注视他:“你肯定知道,别耍滑头了告诉我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在赵霁心目中温柔纯善完全无害,赵霁与他相处时就像身在安全水域的鱼,毫无防备,仅仅迟疑了几句话的功夫便分享了这一秘密。
听说壁刻中的男子就是诸天教掌教蓝奉蝶,王继恩表情更为诧异,惊呼:“那嬉剑图上的男女态度何等亲密,这么说商师叔曾和蓝教主是恋人关系?”
赵霁正提醒他小声,酴?架后冷不丁飞出一声女人的咳嗽声,两个人如同在黑夜中撞到了猛虎,齐刷刷失惊变貌。
稍后几名靓妆宫女簇拥着一位金凤般辉煌美丽的贵妇姗姗而来,赵霁第一次见到符皇后,传闻这位娘娘也是位极富传奇色彩的厉害人物,她出生将相之家,幼年曾有著名方术师为其相面,说她日后当为国母。
十五岁时嫁与大将军李守贞之子李崇训,后汉末年李守贞叛变,郭威奉命讨伐。不久李氏兵败,父子俩畏罪自杀,临死前,李守贞想杀死全家人,符氏躲在帷幔后逃过一劫。
当郭威领兵攻入帅府,她镇定现身,亮出“魏王符彦卿之女”的身份与郭荣攀亲叙故,并且主动拜其为义父,不仅在乱军中保得性命,还顺利逃脱夫家叛逆的连带罪责,平安回到娘家。
父母因她是罪臣之妇,恐受连累,责令其削发为尼。她坚决不从,说:“死生有命,何必妄毁形发以求苟安。”
正是这过人的胆识和机智收获了郭威的赞赏,主动向符家提亲,将这位寡妇聘为儿媳,后来郭荣登基,符氏果然正位中宫做了皇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由绝境登上巅峰,此女头脑之精明,精神之强悍都非俗类可比。
故而赵霁未及谋面先生敬畏,今日不幸撞见,不禁诚惶诚恐,早早地跪地行礼:“微臣赵霁,参见皇后娘娘。”
他矮了半截,只能瞧见符后的裙摆,看她每一步都迈得雍容华贵,风华绝代,仿佛天仙踏着霓虹步入凡尘,那巨大的悬殊感深深压迫着人的神经。
符后对外长期保持“谦和端娴”的风评,和气地问赵霁:“赵将军,你是专程来探望你的王师叔吗?”
赵霁忙说:“微臣刚去面见了陛下,想从拱辰门出宫,路过御园与王公公偶遇,留下寒暄了几句。”
符后故意忽视他身旁的木剑,笑道:“此处是大内禁苑,外臣不宜久留,你快些去吧。”
赵霁慌忙谢恩告退,担心王继恩受罚,脚步动得不太利索。
符后大度表态:“你放心,哀家不会责罚他的。”
赵霁再度谢恩,脚不沾地地逃走了。
符后走到王继恩跟前,命他起身,屏退身边宫女,不温不火问:“哀家方才无意中听到你和赵将军谈话,你们议论的那个女人是叫商怡敏吗?”
王继恩神情怯懦,低声嗫嚅道:“禀娘娘,正是。”
符后朱唇微抿,更见和气了。
“这个女人哀家倒是听说过,她是前朝奸相苏逢吉的外孙女,也曾是陛下的同门师姐。”
“……是。”
“哀家觉得此人很有意思,想多听听她的故事,今日难得空闲,你就把你知道的都讲给哀家听听吧。”
符后仪态万方地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气度看似悠闲,却在空气里搅起异乎寻常的暗流。
王继恩在她转身时露出薄雾般的冷笑,这一切虽是他有意为之,但天时地利人和都来得太巧而精妙,连老天爷都在帮他,何愁不能雪恨?先广泛铺下渔网,那条狡猾的鲤鱼迟早会撞上其中一张,到时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再跃龙门。
赵霁离开慕容延钊府邸,天已向晚,路上行人行色匆匆,脚尖都指向同一地点家。赵霁也一样,急迫又幸福地赶着回家与亲人相聚,那感觉好比一片落叶正重新飞回树梢。
步速飞快,他看不清与之错肩的人,一声呼喊忽然像飞石砸中后脑,砸开不受欢迎的记忆。
“赵霁!”
他犹豫数息,慢慢回头,只见唐辛夷寂然伫立在攒动的人潮里。
他面向赵霁,手里牵着的马却朝着相反方向,双方间隔十余丈,看得出也犹豫了很久才喊出他的名字。
赵霁面前横起矛盾的泥塘,若照此前的决定他应该默默地扭头走掉,可良心的缰绳勒住了他,纵使人情薄如纸,也能写一两行唏嘘,何况那曾是他共过生死的好友,他没有钢铁的意志将前程往事一笔勾销。
唐辛夷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