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忙跑到老汉身旁观察,老汉也配合地张嘴让他瞧,黑红的口腔里只剩下小半截烂树皮似的舌头,已然丧失语言能力。
他们怀着怜悯告辞,却被老汉一把拉住。
他发出一串模糊而热情的喉音,再弯腰用手指在沙地上写了三个字“神冶门”。
人们惊奇,商荣问:“您知道神冶门在哪儿?”
老汉不住点头,他想必聋哑已久,学会解读唇语,看人口型就能理解话意,明白这两个少年要去神冶门,便指着板车示意他二人上去,看样子要亲自驾车运送。
商荣过意不去,推辞道:“您告诉我们大概的路线就行,不用费力跑一趟。”
老汉摇摇头,又写下一句话“余乃风家奴”。
神冶门历代门主都是风姓一族,这么说老汉是他们的仆人了。
商荣赵霁暗暗称幸,高高兴兴搭上驴车,老汉望空挥鞭,老驴听到鞭响滴滴答答迈开四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与车夫分道扬镳,驰向前方的大山。
行不过三里,来到一处枕山臂江的大庄园,入口的黑漆门楣分外轩昂,上悬一幅丈二宽的大匾额,题着“神冶门”三个烫金隶书,字迹神骏,每个都有半人高,看旁边的落款,题字者是某前代武林盟主,距今已百年之久。
老汉请客人下车走正门入园,自己驾车往后门去了。
商荣上前扣了扣门上铜环,门房开门打量他们一眼,笑问:“是玄真派的少侠么?小的正想开门迎接呢,快请进吧。”
他说陈抟已到了好一阵,正与门主风鹤轩叙谈,商荣赵霁在他引领下进入庄园,宅内甲第星罗,比屋鳞次,房前屋后多植老树,每一棵都虬枝盘结,亭亭若盖,树下种着好些修竹杂花,映日摇风,景色幽深清丽,媲美王侯宅邸,这神冶门财力之富足,在武林中也算首屈一指了。
大厅上富丽堂皇,陈列着许多古玩字画,赵霁识货,看出不少是前朝名人真迹,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感叹小小一个武林门派竟藏石崇之富,可见那被他们当做传家宝的“落星铁”是何等贵重。
玄真派于神冶门有再造之恩,掌门到访,神冶门自当隆重接待。商荣赵霁来到大厅时,神冶门的要人已齐聚一堂,室内佳茗沁脾,异果飘香,几案上堆满精致果品,赵霁正是饥饿,忍住口水去和主人们见礼。
神冶门人多,其实主事者不过四位,第一个是门主风鹤轩,一个年过花甲的和气老头儿;第二个是风鹤轩的弟弟风元驹,瞧着比风鹤轩年轻十几岁,面相不如哥哥和善,但言谈举止透着精明老道;第三个是风鹤轩的小儿子风高灿,一个刚及弱冠的公子哥,作风腼腆拘谨;第四个名叫风?},据说是神冶门最厉害的铸剑师父,是他们当中仪容最俊伟轩昂的,商荣觉得他有些眼熟,想了想,又确定从未谋面,陈抟也没介绍他与风氏兄弟的关系,只叫弟子们称呼他风三爷。
礼节已毕,两个俊秀的垂丝小鬟捧着金盘玉盆和香胰布巾来请二人净面洗手,风鹤轩善体人情,估计他们饿了,亲自捡了几盘点心叫他们吃,命下人加紧置办宴席。
商荣赵霁吃着点心听长辈们谈话,从中得知报讯文书已用飞鸽散发出去,他的剑正在冶炼中,再有七天就能出炉。
享用完水陆齐备的盛宴,在浸满鲜花的浴池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师徒三人被安置到豪华宽敞的客房,这里灯烛明亮,枕衾喷香,芦丝编制的凉席光滑洁白,下面铺着冬暖夏凉的蛇皮软垫,让睡惯硬板床的赵霁一下子回归儿时的纨绔生涯,抱着枕头欢呼打滚,真想长住下去。
商荣埋怨他在陈抟跟前放肆,拉起来打了两下,命他到桌边老实坐好,未经长辈许可不得上床。
陈抟随性,劝商荣不必如此严厉,但刚吃了饭的确不宜躺卧,叫他们坐下消消食再休息。
师徒三人围桌聊天,商荣赵霁初来乍到,对神冶门的人事满怀新奇,纷纷向陈抟发问。
赵霁先问: “太师父,风门主和他弟弟长得不大像啊,年纪还差那么多,是亲兄弟吗?”
陈抟说:“风二爷是风门主的异母弟弟,乃前代门主的续弦夫人所生,他出生时风门主已经成亲了。”
“今天只看到风门主的小儿子,他的大儿子哪里去了?”
“风大少爷名叫风高畅,已离家多年,我前两次带你大师伯三师伯来取剑,也没见着他。”
“他为什么离家出走呀?”
赵霁见太师父笑而不语,猜他不愿议论家长里短,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了,这里面多半涉足妻妾争宠的事故,越是家大业大越最容易发生这种事,那风大少爷多半是哪个不得宠的小妾所生,被正房夫人嫌弃,撺掇风门主将他撵走了。”
陈抟笑指两下:“你这孩子跟你大师伯一个德行,专爱在这些鸡毛俗事上动脑筋,缺乏大丈夫气度。”
慕容延钊喜欢搜集小道,去探究风家的内宅逸事一点都不奇怪,商荣顺便连赵霁一并挖苦:“这小子和大师兄臭味相投,以前经常凑到一块儿嚼舌根,当初您真该让大师兄收他为徒,保证他俩处得其乐融融。”
陈抟大笑摇头:“不行不行,那样上梁不正下梁又歪,太不成体统了。”
商荣讥笑:“也不见得,说不定江湖上会多出一对长舌大侠,师父叫大长舌,徒弟叫小长舌,谁想搬是弄非就请他们去,准能旗开得胜。”
赵霁很生气,不能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