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道,“我也许久未同杨哥儿出来走走了,咱们不如顺着这河岸往上走,听说前面不远处有座桥,咱们走到那里再折回来,想必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显然是早有预谋。
……
这里黛玉自柏杨和薛蟠都离开之后,已然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她不好意思同刘定川坐在一处,只好起身站在了亭侧,扶着栏杆看不远处的河水。入春后水位上涨,几乎与岸齐平,河水呈现出一种浅淡通透的绿色,仔细看还能看到河底白色的沙石和水草,以及偶然一现的河鱼。
黛玉一时看住了。
直到刘定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才意识到对方来到了自己身边。
“林姑娘……”他低声唤她。
黛玉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耳根隐隐发热,垂下头去。她这个年纪,在别人家,早已论及婚嫁,是柏杨纵容,才决口不提此事。她自己虽没有这样的心思,却也知道与外男之间该当避嫌。
刘定川见状,亦后退一步,含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方才林姑娘似乎在出神,未曾应答,所以才过来看看。”
不等黛玉回答,他又道,“今日出门时带了琴,见了如斯景色,倒有了几分闲兴。不知林姑娘可愿做个听众,略作品评?”
“不敢,洗耳恭听罢了。”黛玉道。
刘定川这才让仆人取了琴来,先焚香洗手,细细的擦拭干净了,这才端坐在琴后,抬手一拂。
但看他的姿势,黛玉便知道遇着了行家,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认真的神色,定定看向刘定川的方向。
不过才听了个开头,黛玉的面色便微微一变,似羞似恼、似喜似嗔,片刻后转过脸去,不肯再看了。
她也是行家,一听便知道对方弹的是哪一曲。
昔年司马相如曾于卓府琴挑卓文君,最后二人夜奔,成就一段佳话。当时他所奏便是此曲。
曲名,《凤求凰》。
第141章 凤求凰(四)
一曲终了。
黛玉靠着栏杆, 双眼看向湖面,而刘定川端坐在古琴前,没有起身。
两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静谧得有些莫名,但谁也不想主动开口打破这种安静。
对刘定川来说,他要表达的意思都在这一曲之中, 黛玉不可能不懂。既如此, 自不必再说别的。况且黛玉毕竟是闺阁女儿, 自己以琴寄托相思, 其实已是非分,再多言便是唐突。
而黛玉则是心慌意乱,不知该说什么。
她之所以心慌意乱,只是每一个韶龄女子接到来自异性的讯号之后的不安与羞涩, 与情意无关。但她亦不能否认, 刘定川的确是个极好的人, 若以托付终身论,是自己高攀。有这样一个人倾慕自己,自然不会惹人讨厌。
然而她自家知自家事, 要结一份良缘千难万难,纵然刘定川有心,但也还有许多碍难在前, 自然不敢轻易答允。
不能答应,也不能草率拒绝,此时此刻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静默。
仆人们远远站着, 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近前来。亭子里的两个人便这么沉默着,各自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湖面吹来,夹杂着料峭春寒,将两人惊醒。刘定川慌忙要站起身来,然而他弹琴时本是跪坐着,时间久了,双腿自然发麻。之前心里有事尚且不觉,这会儿要站起来,才惊觉双腿又麻又痛,重新跌坐回去,不慎碰到了身前的古琴,发出铮然响声。
黛玉听见身后动静,转过头来,便正好看到这一幕。
“刘公子无碍吧?”她想了想,还是忍了笑意,开口问候。
刘定川窘迫极了,连忙摇头,“让林姑娘见笑了。”
黛玉本来是忍住了笑意的,听他这么一说,又想笑了。她在口齿伶俐打趣旁人这一点上,是从不肯让人的。若是相熟之人,少不得玩笑两句。不过刘定川是哥哥的朋友,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只得抿唇忍住。但眉眼弯起,还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刘定川抬眼,恰将这一笑收入眼底,不由呆住。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面色微红的低下头道,“春日风寒,我看姑娘穿得单薄,不知是否带了御寒之物,不若让丫鬟取了来。倘若没带,我这里倒备了,林姑娘不嫌弃,我便让人去取。”
黛玉道,“不敢劳动,我的丫头应是带了。”
紫鹃在黛玉的身体上一向看得很紧。尤其她跟着黛玉那几年,黛玉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凡出门,必定要将所有东西都带齐全了才放心。而今自然是带着大毛斗篷的,见黛玉示意,便将包袱取了来,近前为黛玉披上,又将装了烧红木炭的手炉封好,塞进黛玉手中,然后才退下。
刘定川从旁看着,不由道,“林姑娘这婢女倒是十分利落。”
黛玉转过头去,见他神清目明,显然只是看她面子上称赞一句,对紫鹃并未十分关注,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因为柏杨的到来,改变了许多剧情,黛玉的命运随之发生改变。所以原著里跟宝玉一起看《会真记》,其后宝玉打趣紫鹃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你叠被铺床”这番惹得黛玉又落泪的故事自然便没有了。
然黛玉天性,在这种话题上自然十分敏感。在这个时代,贴身大丫鬟做陪嫁丫头,往后开了脸服侍姑爷,已是常态,便如凤姐身边的平儿。而刘定川方才才用琴曲表明了对她的心意,这会儿又关注她身边的丫头,自然难免惹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