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回到杭州自己的家里,终于再次吃到了楼外楼的外卖。料峭的春寒让我想到东三省的低温,在西湖边上独自抱着饭盒,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但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甚至不觉得愤怒,而连一直支撑我的疑惑,也完全淡了下去。
家里的电脑得到了“修整”,之前我违规做的一些手脚已经被还原了,包括软件系统的设置,这显然是他们的手笔。
我看着自己的电脑,它彻底回归到了最初我布置它的那种干净,就算我强制用数据恢复的手段,也无法从硬盘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如此不真实,过去的几个月好像并不存在,我就像是睡了一觉,在等着five防火墙的漏洞,又或者是公司的面试通知。
然而银行给我的手机通知又确确实实地证明,我并不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春梦。
我甚至不想上网了,对防火墙的设置也不再精心检查,对着空白的命令界面,我只感到无聊。
从前我无聊,会找些软虾来欺负,指示王盟去拉生意,而如今我却只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
后来我抽完了烟,我似乎抽了很多支,多到烟灰缸也装不下所有的烟头,有一支滚出来,烫到了键盘的边缘。
右下角跳了一个警告气泡,来自防火墙,我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就算是以前的主顾和对手知道我回来了,想要找我练练手,或者找茬,我也没兴趣,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要再抽烟了。”
我觉得自己抽太多了出现了幻听,这句话听起来就好像在我耳边,这当然不可能,这屋里只有我自己。于是我把烟按熄在键盘上,以前我根本舍不得糟蹋东西。
我动作太大,堆在一边的烟头滚了下来,差点烫到我的胳膊。
“小心。”
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幻听。
我去看另一个显示器,系统检测显示应该关上的端口全都被打开了。
我忘了在数据恢复后做保护设置,从前的我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闷油瓶道:“你该换个高清摄像头。”
正文end
番外二 快递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的朋友了,他所处的地方确实比较特殊,苦寒不说,手机信号都屏蔽,而我的工作也太忙。平时我们的交流都是使用定时的电子邮件,连电话都不怎么打,根据朋友的说法是,打电话是全程录音后人力排查,电子邮件是关键字筛选。
我心说,以他那个沉闷的性格,这么大费周章地打电话确实也是浪费时间,听我讲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换回来他几个“嗯”,反而不如能看到字的邮件来得有意义。
当然我也知道,电子邮件相对容易被监控和过滤,监控方的压力会小很多,审核速度也就更快一些,丛传达信息方面来看,用电子邮件反而是我们之间更“自由”的交流方式,我反正也不会打什么敏感信息。
说到“自由”我就非常愤懑,当初我也积极地劝阻过我的朋友,不要再去为这个地方工作,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他没有必要这么傻逼。可是没用,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直到我大老远的送了他一路,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对他来说是命中注定的,不能够更改,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童年的那一些教育和被迫灌输的观念。
这个人最牵挂的女人竟然是他妈,而且还去世了,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功名利禄对我的朋友来说没有吸引力,这一去更阻碍了他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各种可能,我曾经很多次提到过这个问题,他都选择了无视。连送他走的那一次,我最后的提问,他竟然也是无视。摆明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红尘俗世不入法眼,唉。
为x捐躯这种事在我看来十分天方夜谭,这跟意识形态没有关系,在我心里,我们都只是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靠脑子做民工罢了。他的这种选择说得绝一点,完全是作死。
可能有些事情真的值得一个人无条件的牺牲所有,不求回报?
我曾觉得他伟大,但对他的做法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遗憾和难过,大概因为我是一个自私而心软的人,为他的这种选择不值。
一边想着,我一边查了今天的邮件,依旧没有回复。我上次只是问了他那里能不能收快递,竟然就被系统审核了这么久?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这个闷油瓶子一样的朋友,收到了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我。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难道怕我寄定时炸弹吗?
我百无聊赖的开始了刷新,虽然随便写一个线程就可以解决我的这种机械动作,但人有时候就是愿意为了一些可能的期待而重复劳作,从而消耗过多的精力。年轻时候我最不屑于这种机械性,现在却觉得手动刷新也很有趣味。
真是越活越倒退了,胖子如果在这里,肯定会劝我买个新键盘——f5要按坏了。
顺手点了一支烟,趁着没有人在我周围提示我注意形象。现在是给公司干活,不能像以前在自己家随便放肆烫键盘,烟灰只能先丢饮料瓶。
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曾经闷油瓶就是这么一个动作,在我也没有办法的时候,独自想我们绕不过去的程序——团队的所有人一度以为他是在保养颈椎加闭目养神,后来才知道这是他的思考方式。
这么淡定的思考在这个领域本身就不同寻常,毕竟没人会在程序的时候保持绝对平静,摔键盘砸屏幕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