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尹伸的遗体,全体将士情不自禁地摘下头盔,低头为他默哀。
朱由诚声音低沉地问道:“有人看尹将军牺牲的场景吗?”
士卒们摇摇头,有位士兵答道:“跟随尹参将的断后部队已经全员阵亡,而杀害尹参将的凶手大部分已经在大火中变成焦碳,所以尹参将如何为国尽忠,已经成为永久的谜团。”
如果不是有烈士在面前,朱由诚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位士兵是不是在作诗啊?只听得他的声音低沉缓慢,非常像标准的朗诵腔,特别是最后一句,幽远深长,诗意十足。
另一位士兵高声应道:“大人,虽然我没有看到尹参将牺牲的场景,但尹参将眼睛受伤的事情,我看得非常清楚。”
“说来听听。”
这位士兵的口齿不算伶俐,把尹伸吞下自己受伤的眼球这样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故事说得干巴巴的。不过虽然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但尹伸的英雄气概还是感动得在场的将士热泪盈眶。
秦良玉悄声问吴虎平:“朱大人为什么追问尹将军牺牲的过程呢?”
“秦将军不知道吗?朱大人是文曲星下凡,他要把尹参将牺牲的过程写出来,让大明所有人都传颂尹参将的美名。秦将军看过《〈邸报〉增刊》吗?前段时间上面刊登的辽东战场的故事都是朱大人亲笔写的。可惜贵阳被围,报纸送不进来,我也不知道朱大人是如何夸奖我的。”
秦良玉点点头,心中暗暗浮起一个念头,看朱由诚的眼神便有点特别。吴虎平见了吓了一跳,这下完蛋了。秦将军不会被信王的几句话撩拨得春心荡漾吧。不过吴虎平非常机灵,知道这件事不归他管,他也管不了。便假装不知。
朱由诚长叹了一口气,尹伸的故事的素材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尹将军是一位英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为尹将军扬名。现在驿站已通,晚上就动笔写,明天早上让驿站送走。
朱燮元让人去城里买来最好的棺材,把尹伸盛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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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回到大堂。
朱燮元心中颇有些疑惑,不知道朱由诚是如何用极少的兵力大破叛军的,便询问朱由诚这次贵阳大战的详情。
朱由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王承恩搬了一张桌子。曹化淳搬了一张椅子进来。朱由诚心中雪亮,知道信王一时技痒,准备把贵阳大战编成评书说给四川来的诸将听。
他笑道:“总督大人,不必再问了,且听信王慢慢道来。”
醒木一响,信王便开始讲这几天发生的故事,从众人议计到烈火焚城,从朱由诚怒撕苏尔泰,到陈国齐大破残敌,事无巨细。讲得是头头是道。毕竟受过高人指点,名师教导,信王的评书拿捏得非常好。听得诸将一下子面露微笑,一下子又握紧拳头,手心汗涔涔的。
醒木又是一响,信王结束了演讲。众将看朱由诚的眼色又是一变。胆大心细,这是众将心里好的评价;阴损歹毒,这是众将心里负面的评价。
朱燮元嗟叹半天,问道:“朱大人下一步准备怎么办呢?是和本官一起去剿灭以奢崇明为首的另一支夷人叛军,还是直接班师回京?”
朱由诚有点奇怪,问道:“贵州的叛乱还没有平定。怎么就要走了?”
朱燮元说道:“贵州的二十万叛军已经被你击溃,成为散兵游勇。不能再对贵州任何一县一府产生影响。如果派大军去剿灭这些小股叛军,无异于用拳头打蚂蚁。火铳轰蚊子,事倍而功半。这些事情只需要交给当地的驻军即可,不必劳烦你我二人的大军。”
朱由诚摇了摇头,道:“不,在贵州祸乱源头清除之前,我是不会离开贵州的。因为无论做什么事,我都喜欢善始善终。”
朱燮元对贵州的形势了如指掌,朱由诚一开口,他立刻明白了朱由诚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水西安家?”
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我绝不允许你动水西安家!”
“却是为何?”
“贵州不能乱。水西安家世代镇守贵州,如果一旦动了安家,夷人人心不稳,必然动乱丛生,那时贵州就彻底乱了。这次奢安之乱,大明往桂、滇、黔、川投了多少军费,你知道吗?每年三百万两,相当于辽东的军费。如果不是朝廷从天启三年开始改革盐政,从奸商手里收缴了不少银子的话,大明的财政早就崩溃了。”
“正是因为安家世代镇守贵州,我才特别要动动他们。播州杨应龙、水西安邦彦、永宁奢崇明,三次夷人暴乱,哪一次带头的不是世代镇守当地的土司世家?这足以证明大明的土司政策是有问题的,夷人只知土司而不知有皇上,土司指南,夷人不敢打北。所以只要土司有野心,夷人的叛乱就永远不会平息。要解决夷人的叛乱问题,就要从根子上把解决问题——终结土司制度。”
朱燮元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皇上在《满江红》一诗中说过,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朱由诚扯着天启皇帝的虎皮做大旗,“现在正是天赐良机。据俘虏交待,安邦彦拼凑的二十万大军,有八成以上是从各个夷人部落里借来的兵,也就是说,击溃了这二十万叛军,夷人就再也翻不起大浪来了。如果不当机立断,等夷人休养生息,我们就要花费更多的兵力、军费来推行改土归流的政策了。”
“《满江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