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射行礼道:“外公。”
白须老者道:“听朱红说,你要我帮你告御状?”
顾射道:“此事柳暗花明,已不必再递状纸。”
“哼。怪不得不肯进来了,原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没利用价值了!”
顾射双眉轻蹙,“我并无此意。”
“那还站在外头做什么?还不进来?”白须老者说着,抓着矛就往里头走。
老仆笑眯眯地让出条路来。
顾射回头看了陶墨一眼。
陶墨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白须老者回到客堂,将手中长矛递给在旁伺候的小厮,金刀大马地坐下,冲顾射一仰下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朱红说不全,你自己说。”
顾射施施然地走进来,“一个贪官罢了。”
“少来。寻常的贪官你会管?”白须老者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参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是他惹了你,还是你惹了他?”
顾射见躲不过,就捡着重点说了。
白须老者听得直拍桌,“反了反了!反了他的!居然敢行刺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顾射怕他动气,道:“如今有监察御史盯着,出不了岔子。”
“他连你也敢动,说不定豁出去把监察御史也卡擦了!我看那些监察御史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嘴皮子磨得利,顶个屁用?”
顾射没接话。
白须老者道:“罢了。我且等着看,要是监察御史收拾不了他,我再去皇帝面前给他上眼药,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射道:“多谢外公。”
“哼。要不是看在你宁可求我帮忙也没去找你老爹的份上,早在你站在门口说不进来的时候,我就找人拿棍子把你轰出去了。”白须老者想到此,还是颇感欣慰。
顾射道:“我既然没进来,又怎么轰出去?”
白须老者指着他的鼻子道:“和你爹一个德行!”
顾射抿唇。
“不过你没进官场,这点比你爹强。文官那些乌七八糟的勾心斗角小心思,谁沾染上谁就变混蛋!”白须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气。
顾射突然转头拉过陶墨,对白须老者道:“这是我夫人。”
白须老者上下打量陶墨一眼,“好端端地,女扮男装做什么?”
“他是男的。”
白须老者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连着咳嗽起来。
急得旁边小厮忙前忙后地为他捶背。
“男的?”白须老者又拍桌。
顾射点点头。
白须老者瞪着他,“我要是让你休他,你也一定不肯的了?”
顾射道:“你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有始有终。”
白须老者道:“我说的时候可不知道你会娶个男媳妇!”
“道理总是不错的。”顾射气定神闲。
白须老者瞪向陶墨。
陶墨虽被他瞪得冷汗直冒,却还是硬着头皮赔笑。
“你看上他什么?”白须老者问,“才华?”
“他正在认字。”
“财富?”
“他家道中落。”
“那不用问,地位肯定也没了。”
“他是个知县。”
白须老者翻了白眼,问小厮,“知县是几品官?”
小厮道:“七品。”
白须老者道:“芝麻官。”
顾射坦然道:“嗯。”
陶墨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白须老者道:“那你看中他什么?”
顾射道:“顺眼。”
白须老者愣了愣,突然感慨道:“天下竟然还有人你觉得顺眼?哪里顺眼,你对我细细说说。”
顾射道:“太多。”
“太多怎么样?”白须老者又开始吹胡子瞪眼,“难不成让你对外公说话也要数着字数不成。”他对小厮道,“去,让厨房准备好午膳晚膳。”
小厮领命而去。
白须老者对顾射得意道:“现下你总有时间了吧?”
顾射终于坐下来。
正因顾射寡言,他的概括叙述起来字字珠玑,无一字赘言。
白须老者听陶墨破案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大笑,叫一声蠢材,时而又大怒,叫一声笨蛋,时不时打断顾射。总之,陶墨在他嘴里,却是从头笨到尾。
陶墨越听越心情低落。最低落的却是顾射所言无一字夸大,皆是事实。以旁观者来看,自己之前所作所为的确很无能,不识字,不懂律法,却还妄想当个好官。纵使他如今努力学习,怕也很难扭转连将军对他的看法。
讲到陶墨被覃城知府扣押,顾射隐去杖责那一段,轻描淡写地说覃城知府知道他是顾射之后,便做出让步。
白须老者笑道:“这知府倒是明白人。”
说着说着,便到了午膳时间。
白须老者听得入了神,匆匆吃完饭,又拉着顾射继续说。
顾射只能奉陪。
如此,直到傍晚,才算将诸事说毕。
白须老者道:“难得你竟记得这样仔细。这样说来,你这位小媳妇却是无才之人。”
顾射道:“天下有几人能过目不忘?”
白须老者佯作不喜,道:“罢罢罢,他是个只会过目不忘的无才之人。”
顾射皱眉,“有才又如何?”
白须老者怔了怔,眼中戏谑渐消,“不错。天下有才之人如过江之鲫,秀才、举人、进士、探花、榜眼、状元。不过这些人有才又如何?进了官场还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活着的又有几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的感慨又变成了讥诮,“有些人满口理想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