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在他面前坐著的年长少年跟他一起伸著长腿,并肩坐在地上,静静地含笑看傻小子把吃剩下的糖纸仔仔细细地叠起来,把它们藏进兜里。
谢谢。
小石头接过了蜂蜜,对著仆人道谢。
不客气不客气,帮佣的大妈好笑地拍拍那秃瓢瓜子。
小石头两手捧著杯子,边看著阿江,边小口小口地喝──阿江很奇怪,有时候会给他喝糖水,有时候给他喝得东西却很苦。石头并不知道,大少爷自从看见他胳膊上的金鱼肉,活活做了几天噩梦,当下就把屋子里能进补的东西全翻出来了,反正那些东西他们家又不缺,留著要麽都转手送人,要麽多半都是吃不完扔的。
好喝麽?
嗯!
少年打了一个饱嗝,点点脑袋,接著站起来把空杯子拿了出去。
阿江的房里有很多书,多的是原文书籍,最近倒是添了几本带图画的。
石头没一年级还没上完,就被鉴定为特殊儿童,乡里的正规小学只有一所,老师们不愿意加重负担,就好言好语地叫人把孩子送回去。这恰恰合了他家婶子的意,虽说小学现在已经是义务教育了,可那些营养午餐费啥的,哪样儿不需要钱?
石头就被这麽耽搁著,家里只有爷爷会教他读书写字,这样勉勉强强的,至少能会写自己的名字,简单的加减运算也还过得去了。
阿江翻开了图书,石头就趴在他的脚边撑著下巴,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念给自己听,一天讲一页,还教他写字。
少年学得那样认真,跟著阿江的字一划一划地描著。
阿江轻轻地摸著他的後脑,又一声叹息。
怎麽会这麽心疼一个人?甭问他,他自己也拎不清,一见到这傻小孩儿,就跟撞邪似的,不对,根本就是得了心脏病了。
过了段时间,阿江在饭桌上跟他父亲蒋代表提起了这事儿。
这个儿子啊,从来没张嘴要过什麽,一开口就这麽古怪。蒋家夫妇抿嘴笑了,也不多说就应了,反正算不得啥事儿──他们不是不知道独子最近跟个下人过从甚密,不过他们清楚儿子是有分寸的人,再说,只是个伴儿,就跟猫猫狗狗一样,本质上其实没多大区别。
有了蒋代表开口,石头很快就重新编进了学校里。
他穿著蒋家赞助的新校服,背著崭,里头放著小学的新彩图课本、还有阿江给他买的文具……然後,跳上了蒋大少的自行车後座,终於能跟著他一起上学去了。
这里小学和初高中都是并在一齐的,中间隔了篱笆门,操场那些都是一块儿用的。
所以有时候高中在早自习,阿江站在窗前,就会瞧见草坪上一堆小毛头里多出的一个高个头儿,因为个子最高,结果只能排在最後。但是这完全不损石头的热情,他练操练得最有劲儿,别的孩子还在昏昏欲睡,他就已经跑了操场一圈。因为有蒋代表的特别“叮咛”,老师们对这个傻小子也算不错,再说石头从来不吵不闹,听话乖巧,久而久之,一些有爱心的老师也能放下偏见。
唰──
物理老师和班里的其他同学顺著声音瞧了过去,只看坐在最後面靠窗位置的蒋大少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半个身子几乎要探出窗外,也不知他瞧见了啥,脸色一阵青白都来不及拿就往後门快步而去。
诶、诶,蒋同学,你上哪儿去。
他停了下来,报告,我贫血。
……行,那多多休息。好了,我们接下来看这个公式……
等阿江跑到了操场上,那里的风波已经告一段落了。高年级运动部的学生占据了大部分的草坪,而剩下的一班小学生被赶到操场外。
他现在跟二年级一起上课,那些孩子们平时都喜欢跟他玩,这年纪的小孩子一般不太敏感,只以为石头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落了级,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去。石头交了一堆小朋友,又有阿江常给他的糖果让他分给朋友们,这段时间几乎是他十几年来过得最快乐的时候。
今天因为操场的使用,原本这是小学生使用的时段,结果那帮高中的混混没去上课,跑到球场里踢球,就把小学生们都推搡了出去。那些大孩子欺负他们的时候,石头第一个站了出来,理所当然地被拳打脚踢了一番,这对石头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那些人嘴巴却没管著,一会儿说他是傻子,一会儿又说他克死了亲爹连妈都跟野男人跑了……
等石头起身,把滚落的皮球抱起来,那些小朋友们都站在边儿上,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小石头!
阿江赶过来的时候,石头正站在树下,他手里抱著前阵子新买的红色皮球,脸肿了大半边儿,留下了狰狞的红色印子,白色的运动服弄脏了一大片儿,其他的孩子们早就散了。
阿江。
石头听到声音诧异地抬起脑袋,两行猩红的液体就从鼻子滑了下来。
阿江整个人像是被什麽东西定住一样,一动也不动。石头“啊”了一声,笨拙地要抬手擦脸,却听到阿江说了一声:别动。
那声音太凉了,连石头都察觉到了不对。阿江拿出了手帕,俯下身来抬起他的下巴,帮他擦掉脸上的鼻血。
石头不敢乱动,阿江现在的眼神很凶,好像会吃人。
小石头,告诉我,是谁动的手?
阿江的声音很轻,就跟哄他喝苦苦的汤的时候语气差不多。石头仰著脖子,手上还隔著那个手绢捏著鼻子,他看了看那个方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