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黯然不语,其实他何尝不明白杨芷的意思,自己出身豪门,姐姐贵为太后,父亲和叔父都是当朝权贵,张蕊虽然出身官宦,但毕竟因为抄家被没入过奴籍,还做了官妓,就算她保住了清白,却很难堵住外人的嘴,杨芷虽然没有开口直接阻拦,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和娘都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他们也知道杨柯不可能听得进她们的劝阻,只能憋在心里。杨柯也是因为这个,一直可以回避在她们面前提及自己的想法。
杨柯看似儒雅沉稳,其实是个杀伐果敢的洒脱个性,心绪消沉片刻,便打起了精神:“姐,你别为我担心了,我只是一直没有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才没和你们商量这件事,等我回来,我一定解决这件事。”
说道这里,杨柯抱拳长揖:“家事谈完了,接下来是国事,望太后保重身体,张华是耿介之臣,可堪大用,朝局尽可托付于他,唐彬要随我出征,留下文候与裴瓒帅军镇守京都,可保洛阳平安,唐仲足智多谋,老而弥辣,遇事不能决断,可招他来商议,蒯钦与刘伶暂时调任负责辎重调配,可保我大军补给不断,张昌忠心耿耿,可为太后耳目,静观朝局,只要洛阳不乱,此战必胜。”
杨芷点点头,心中思绪万千,是啊,这个弟弟不知不觉就长大了,从前的纨绔少年现在已经是朝廷柱石,以一介布衣之身鼎定大局,自己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将弟弟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依靠,事实证明,他比父亲、比两个叔叔都要优秀的多,如果没有他,自己一家人此刻早已是冢中枯骨了。
“太后,一定记住臣的话,告辞。”说完,杨柯转身辞别而去,看着杨柯的背影渐渐远去,她心中突然一动:“怎么杨柯交代的人当中没有杨济呢?”
杨柯静静的立在床前,看着杨骏虚弱不堪的样子,何曾有半分从前叱咤风云的风采,斑白的两鬓霜华浸染,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双无神的昏花老眼定定的看着自己,杨柯突然想起了自己前生的父亲,那时和父亲像全天下的父子关系一模一样,一对冤家对头,父子两很少交流,偶尔谈不了几句话就开始转为辩论、争执,久而久之,杨柯的话越来越少。没想到穿越而来发现,古人与今人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与父亲势同水火。
“爹,我就要出远门了,您老有什么话要告诫孩儿的吗?”杨柯问道。
本来没指望父亲会搭理自己,杨骏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杨柯递给了他一杯水,喂到父亲的唇边。杨骏破天荒的没有拒绝,喝了一口水,喘息已定,杨骏用苍老的声音对身边的老伴说道:“我有几句话单独和柯儿说。。。。。”
母亲迟疑的看着这一对父子,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担心和踟蹰。杨柯心中雪亮,母亲是害怕自己和父亲又会争执,所以温言道:“娘,你别担心,我和爹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
母亲点点头,无声的退出了书房。
杨骏用无力的手指了指床沿,示意杨柯坐下。杨柯顺从的坐在了老父的身边,握住父亲枯瘦而又憔悴的手说道:“爹,您要教训孩儿的话,就慢慢说,孩儿好好听着,只是您身子虚弱,千万别动气。”
杨骏叹了口气:“柯儿,是不是边关出了大事?”
杨柯没有隐瞒,点点头:“是的,刘渊勾结藩王,起兵造反了,孩儿要去主持大局,不过爹您不用担心,孩儿能应付。”
杨骏看着日渐成长的儿子,眼神中不再似往日的严厉,而是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爹只怕看不到你得胜归来的那一天了。。。。。。。。。”
这一句话让杨柯突然止不住的眼眶湿润了起来,眼前一阵模糊:“爹,您别这么说,太常说了,您这是心病,只要看开一点,身体自然能康复,您还要看着我凯旋归来,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杨骏的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神往:“你以为爹真的老糊涂了,爹早就看开了,自从你斗败了贾后,爹就已经释怀了,这世上人心都看不得有人比自己强,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当爹的看到儿子出息了,那是打心眼里高兴。爹是要面子,其实爹心里真高兴。。。。。”
说到这里,杨骏略微喘息了一口气,就着杨柯手中的茶杯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你比爹强,没有你,我杨家一门早就惨遭横祸了,爹只是心疼你,这么重的担子,你可没有退路啊,位置坐的越高,就越凶险,背后是万丈悬崖,一招不慎,不但是自己,合家老幼都会跟着万劫不复,你姐姐曾经说过,惟愿我们杨家不是大富大贵,只要平平安安,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可惜晚了,我唯一的儿子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杨柯缓缓的说道:“爹,孩儿和您说句心里话,我本不喜欢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
杨骏摆了摆手:“爹知道,一直到现在你都不肯入仕做官,就是想安顿好一家老小,给你姐姐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再全身而退,可这才是爹最担心的地方啊。。。。。。。”
杨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心中何尝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其实他自己一直也在欺骗自己,虽然没有入仕,但朝中何人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操盘手,政治斗争是不可能有急流勇退的想法的,尤其是金字塔顶尖上的那个位置,更是要么永远占据,要么死无全尸,历朝历代最高统治者的地位争夺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