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玉握剑的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渐渐地开始颤动,终于松驰,放开了。那一晚她没有回去,醉了,在野地里过了一夜。醒来的时候,已日出东方一点红,一班人找了她一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胡大铁。他一声不吭,仿佛生来就是一块生冷的铁。
萧寒玉忽然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她全然不顾,目光又瞟向那坛酒,不由自主地朝它伸过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坛子。
她怒目而视,嗔道,把它给我!
他依然沉默不语,轻轻地将坛子放下,放在她的面前。她迫不及待地捧起了它,酒坛子居然是空的,一大坛酒昨晚全被她喝光了。她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将它摔碎了。
他冷冷地说,知不知道,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她勃然大怒,我喝多少酒,关你屁事啊!
她已完全崩溃了。
她性子一下子发作了,将青石板上的那只空碗也拿起来,狠狠地抛向了远方,好像在扔一只飞碟。
早已有一个白色的倩影凌空腾飞,腾云驾雾一般,在半空中接住了那只青花瓷碗,随即,她就拿着那只碗,来到了萧寒玉的面前。
接住碗的白衣女侠是郑旦。
郑旦笑容可掬,道,寒玉姑娘,这碗还是留着,以后喝酒还可以用。下回喝酒,记得叫上我,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话音未落,一阵铃铛极为清脆的摇响,东施提着新砟来的青竹竿跌跌撞撞地窜了上来,大声嚷嚷,对对对,还有我。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还可以划拳,五进魁呀,六六顺呀,七个巧呀,八个仙呀……东施将拳头握进,又五指张开,在空中一伸一缩,边说边划起拳来。她的手掌,像花朵一样,收敛拢来时成为花苞,舒张开来时又静静地绽放花瓣。
绿绮也娇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她们找了萧寒玉一夜,现在总算见到了她。
绿绮笑道,美酒盈樽,美人如玉。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
萧寒玉冷笑了一声,可是心是空的。
绿绮与郑旦的心也同时颤动了一下,显然她们的心也被刺痛了。刹那间,她们的眼前也浮现出了男人的影子,绿绮的眼前是青天石,郑旦的眼前也是范蠡。
郑旦别过脸去,素面朝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命里有的终须有,命里没有的莫强求。
远处,一只山雀停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萧寒玉极快地捡起一颗小石子,倏地朝它打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它,它应声落地。
绿绮惊叹道,好功夫!
东施瞪大了眼睛,它好端端的在唱它的鸟歌,不招你不惹你,你无缘无故的打死它做什么?
萧寒玉冷笑一声,凛然道,想要活命,舌苔就不能太尖太长,话就不能太多。
萧寒玉话音未落,转身离去了。
东施怔了怔,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山道上。
郑旦也一直望着萧寒玉的背影,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许久,她才幽幽地说,名师出高徒,鬼谷子教出来的弟子,哪一个不是顶尖级的高手,她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更何况,她已经为情所伤,走火入魔了。
说到这里,郑旦一脸的愁云,嘴角眼角妩媚的笑容一丝儿也不见了,眼神中有一种越来越深的忧伤,她也似有满腹心事,剪不断,理还乱,一下子又从眉梢落到了心头,欲说还休。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角眉梢,已然悄然滑下了一颗冰凉的泪珠。
刻骨铭心的爱恋,如果不是化作了一阵狂飙,也就凝结成了一座冰山。
东施望着绝尘而去的萧寒玉,悻悻然道,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那个范蠡,是不是有一百个男人站在这里,你们也会选择他,是不是有一百个女孩子在这里,也都会喜欢他?
绿绮笑道,岂止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也是这样的。
郑旦打趣道,那他比起那位青天石来,又如何?
绿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了。
她们的话深深地印在东施的心坎上,她开始花想衣裳月想容了。她爱上了照镜子,头上插红花,女为知己者容,东施为男神范蠡梳妆打扮。夷光笑起来时,腮边有两个小巧玲珑的酒涡,东施一直希望自己也有两个酒涡,可是她没有,便恨不得拿刀子挖出两个来。
范蠡是个盖世大英雄大豪杰,东施必须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出来,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比如说跟鬼谷子学几种绝招,像移山**、隐身术什么的。她要与夷光公平竞争,拿出实际行动来讨得男神的欢心。
一伙人名义上是来追萧寒玉,实际上是来找范蠡与西施了。
她们嘴上都没有说,可心底里都这么想,普天之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没有关系,只要这个范蠡活着就行了。就连那个曾一度迷恋青天石的绿绮,现在似乎也淡忘了他,开始移情别恋了。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原先迷恋一个男人,十有**是因为没有见到更优秀的男人。
如果说女人是星星,那男人就是月亮;如果说女人是月亮,那男人就是太阳。最后,太阳也比不过星星,那星星就是女人的眼睛,女人眼眸子里的泪珠,女人泪水里映出来的那颗芳心。
就像范蠡开始绕着夷光转,如果说他是铁是钢,是刀是剑,那夷光的轻纱就是他的绕指柔。
人都是这样,喜欢折腾别人,再来折腾自己。
乍暖还寒,春风也料峭。
这时候的夷光,心里被一枚针深深地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