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刀其实并没有带刀,而是带着一根还活着的手指头,以及九根死去的手指头。他的残掌上仅留一根大拇指了,他的九根手指头已经被砍断了,他也将它们藏了起来,随身带着。
他的孪生兄弟九把刀与他恰恰相反,与做大哥的相比,他闯荡江湖的资历尚浅,因为他只是被剁去了一个小拇指,他也将它收藏了起来,放在贴身的衣袋里,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资历的一种标志,也是一种引以为自豪的荣耀。他的九个依然鲜活的手指头,像九把锋利的尖刀,这大概是他被唤作九把刀的缘由,从九把刀到独一刀,从二当家到龙头老大,他要走的路还很长,不知道还要经历怎样的生死相搏与血雨腥风。
九把刀倒是经常随身带着大刀的。在江湖上混,在黑道中闯,他们是马帮,使用的是刀,也拥有祖传的《刀谱》。可人心不足蛇吞象,江湖上剑派的崛起,对他们使刀的构成了极大的挑战与威胁,他们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这次在风马堂设酒宴,名义上是为了结交天下豪杰,实际上是为了在暗中清除异己,消灭或削弱日渐强大的剑派,并且想方设法搞到《神剑谱》。江湖上有这样一种说法,谁得到了它,谁就是真正的武林霸主,谁就可以在江湖上称王称霸,天下无敌。
在这个群龙无首,天下混乱的江湖,谁又会是新的武林盟主?
吴翘楚正在慢慢地改变着自己,用脑子的时候多了,用眼睛的时候多了,用耳朵的时候多了,而用舌苔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他的眸子变得平和了,原先的毕露的锋芒,现在收敛起来了,就像一块石头,磨去了棱角,变得内敛了,但质地并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在不断地强化,越来越坚硬,越来越纯粹。已经获得相当硬度与纯度的他,就成了激光,能切割开命运的一切。然而从外表上看,他似乎变得更加木讷了,大巧若拙,真水无香,他这是返璞归真。
吴翘楚沉默着,沉默了很久,他才吐出了一句,说他要告辞了。九把刀拦住了他,说都到家门口了,岂有不进去的道理?
吴翘楚笑道,说他也有个规矩,又不想破了他们马帮的规矩,就只好回去了。九把刀忙问什么规矩,吴翘楚吐口唾沫是个钉,仅说了八个字,身不离剑,剑不离身。九把刀身子微微震颤了一下,这根本办不到,他已经当众宣布了,所有人一律不准带刀剑入场。
吴翘楚追问了一句,从来没有?
九把刀的语气笃定如泰山,从来没有。
吴翘楚眯缝起眼睛,从自己腰上斜挂着的佩剑,移向九把刀背上插着的那把精钢刀,淡然道,那么你呢?你背上的不是刀,还是你不是人?
冷茉莉激动地大叫一声,好,问得好!
远处传来了热烈的掌声,原来欧阳霜她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听到吴翘楚的诘问,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九把刀早已脸色铁青,明明是理屈词穷,周边又是喝彩又是掌声,他一下子什么面子也没有了,蓦然见地上有一块青石,他拾石在手,用力将硕大浑圆的石头捏成了长条形,突然间,他拔下削铁如泥的钢刀,那块扭曲变形的青石从他手掌心飞起,随即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火光四溅,他连砍了九刀,将长青石均匀地斩为十片,落在地面上。
九把刀手中的钢刀,刀锋上闪着幽幽的青光。风马堂大院门口,霎时鸦雀无声,人们似乎已被威慑住了,不寒而栗。九把刀的铁砂掌轻抚着寒光凛凛的刀锋,朝它上面轻轻地吹了口气,然后带着一股虎视眈眈的傲慢之气,一字一顿地说,吴公子,你的剑如果也像这把刀,那就可以额外破规,带剑进去。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吴翘楚。
吴翘楚的脸上挂着一丝轻蔑与不屑,淡然笑道,可惜了一把好刀,你的刀如此锋利,怎么不把你那九个手指头一齐砍下来?如果这样,你一个指头也没有了,就可以代替独一刀,坐上马帮的头一把交椅,做你的龙头老大了。
众人哄然大笑,九把刀气得脸成了猪肝色,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像要炸裂开来。
九把刀咆哮如雷,我是说,你有没有这样的剑!
吴翘楚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
九把刀冷笑一声,那你那把破剑有什么用!
吴翘楚笑道,不知道。反正不是用来削石头的,更不是用来剁手指头的。
众人又哑然失笑。
吴翘楚转身慢慢地离去。
九把刀一脸的惊愕,你还是要走?
吴翘楚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冷冷地说,我也不是来看有人拿大刀砍小石头的。
九把刀突然歇斯底里地狂吼一声,站住!
吴翘楚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脸上笑容可掬,幽幽地看着九把刀。
九把刀厉声道,你既然来了,就得留下你的剑,要走,也得将剑留下才能走!
吴翘楚冷笑道,这话是你说的?
九把刀那张如岩石般粗糙而坚硬的脸上,肌肉绷了绷,显得更紧了,他依然骄横地说,我这把刀说的!
吴翘楚笑道,我的剑却不会这样说。
九把刀将眼一横,那你让它说来听听?
吴翘楚依然笑着道,它已经说过了,剑不离身,身不离剑。
九把刀猛然拔刀在手,脸上的肌肉绷得就要开裂,他厉声道,如果我一定要你身剑分离呢?
吴翘楚大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九把刀高声喝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