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尿尿记
今天天好,我蹲河桥面上晒太阳。桥下脚丫臭臭的河水,桥上往来熙攘的车子脚步,太阳的暖流一会儿便射入我贱骨头的内部,低头开始一闪一闪打着盹。挤在桥上打盹瞌睡,主要是为了找点人气,闻闻他们尿在桥墩上的臊味,闻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汗味,便觉浑身自在一些。——有走动声,有骂声,有笑声,有旱烟从风中飘过的气味,有灰尘扬起他们的臭屁味。
我在他们闲谝下棋打牌的人堆里,我在他们前面放置小牌的最后面;小牌上歪扭写着水电装修粉墙油漆木工……。
有一黑面男,满身暴着青筋,扛一大铁锤正向别人讲他的光辉经历。他说,从前,他背起黑心棉被,怀里揣着几个吃剩的凉馍,绑紧他那破烂的绑腿,丢下老婆娃和自留地,爬上雪山,过了草地,行程万万,遍及祖国沟壑山水版图上所有地方,最后冒险涉足非洲大草原,搂过牦牛,骑过斑马,追过狮子,睡过黑人媳妇——
说这儿,木工插话说,老锤——又胡吹呢,你知道不,我用过棒槌捶过我的后背。
老锤不理木工,把一直扛肩上的铁锤从这个肩上换到那个肩上说,我不是吹,我徒步走路,坐闷罐、船底、马车、拖拉机、卡车——住工棚、吃剩饭、捅下水、点煤气、接水电、站岗放哨——搬家、扛包、洗碗、保姆、抱娃都干过——在最底下,钻巷道、下黑窟窿、爬窨井、河里救人、背尸首不眨眼——流汗流血,再脏再累,白天夜晚,风里雨里,辛苦没钱,没有喊过一声冤屈——我——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包,无所不干,硬硬是坚挺的野战兵团的一个兵。我团番号响铛铛——农民,我团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解放城里这伙偷懒的全人类。目标也只有一个,就是——占领城市。
木工把嘴一撇,头不知道放哪儿,说,想的美,我只想回家盖瓦房,让娃上个大学堂。
这时忽然乱糟糟一团,有辆德国车开过来,从上面下来一个女的,向老锤、木工这伙人走过来。他们撂下胡吹的话,上前围住那个女的,问,干啥,干啥。那女的用手指点名——你,你,你……,然后分开人群,用手指点着打盹的我说——你。
我们坐上德国车,飞一样抵达女的官邸迎春楼。老锤放下铁锤,裤脚一直在抖,木工青着脸像根青木棍。
二话不说,干活。主要是把这个花园的花草树木移到那个花园种上。
木工说,移花移死了咋办?
老锤说,我抡锤你说咋办?
木工说,咋办?
老锤说,咋办?
——他们正发愁商量着,我却憋尿不行。
老锤说,你就尿这地里。
木工说,不行,把花浇死了。
老锤说,咋办?
木工说,咋办?
——他们正商量发愁着,我跑进女的官邸迎春楼内部去找厕所——楼上楼下跑啊,没有,没有穿裙子的,没有吸烟袋锅的。咋办?
——楼上楼下跑啊楼上楼下跑啊——
拔火罐记
离了老锤、木工之后,我有些郁闷,在人行道上漫步着,看看路边垃圾桶里有没有烟尾巴什么的抽上两口。
嗯,不错!烟尾巴没找到之前却拾了少半瓶可乐、几口汉堡,像是有人偷偷为我准备在那里,只不过放在了垃圾桶里面。美极!
继续翻,咋没烟尾巴呢?我张大老虎口钻桶里聚精会神翻着,口水一滴滴流到桶里去了,——嗯,有的,有的——中华,苏烟头,不少呢!
再翻,烂香蕉,擦鼻纸,烟盒,白饭盒,塑料袋要啥有啥……就是没啥可拾,正准备凯旋,藏花坛深部享受去,垃圾桶怎么冒烟呢……不好,快跑吧!
没跑多远,回头一看,冒烟成了火苗,正从垃圾桶里往外蹿。我放下汉堡,跑回垃圾桶往里吐唾沫——呸呸,呸——火苗更旺了。我脱下烂窟窿衣服扑打着火苗,火越发旺了。咋办?我扑向垃圾桶的正前方,用胸部以下肚脐中间部位紧紧扣压住起火的桶壁,紧紧摁在上面,四肢伸开,像跳伞队员在空中翱翔一样,只不过此时肚子应该像烤乳猪般焦黄。1秒,2秒过去了,估计时间到了,把猪翻一下身。你猜?——
垃圾桶吸我肚子上了。过路的人来人往,都在笑。有位老爷子,歪头一直看我,一直看我到裤裆缝穿过去,自言自语说,这是拔火罐呢还是怎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