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温暖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凉意顿时被驱散。
迈步走进室内,杨瓒发现角落生起火盆,榻上多出一床新被,另有茶水点心摆在桌,壶嘴还冒着热气。
“劳烦了。”
“可不敢。”
小心将杨瓒送到榻边,伙计道:“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杨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让杨土小哥到厨下寻人。”
“好。”
待伙计离开,杨瓒让杨土休息,自己打开衣箱,换下官袍。
刚收好牙牌金尺,耳边便响起敲门声。
“杨老爷,小的送姜汤来。”
房门打开,一个面生的厨役提着食盒,略弯着腰,进门便给杨瓒行礼。
“小的自作主张熬了白粥,杨老爷将就用些,大夫来了方好用药。”
对方想得周到,杨瓒自不好退却。自荷包中取出一枚银角,道:“劳你想得周到。”
递出银角时,见对方手掌宽大,虎口和指腹都结着厚厚的茧子,不似厨子,倒像是在奉天门前见过的军伍,杨瓒眼神微顿,心中思量,嘴上却没多说什么。
厨役千恩万谢,满脸堆笑的离开。
杨土又裹上一层外衫,见杨瓒望着房门出神,开口道:“四郎可是瞧着他面生?”
“是有些面生,你可见过他?”
“他是新来的,四郎没见过。”杨土不停吸着鼻子,有些闷声闷气,“我也只同他说过两回话,不甚了解。”
“哦。”
杨瓒不置可否,端起姜汤,喝下一大口。
热辣的味道在口腔扩散,沿着喉咙流下,体内很快涌出暖气,额头耳后渐渐冒出薄汗。
整碗姜汤下腹,汗水冒得更多,杨瓒拧干布巾,敷在脸上,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顿觉清爽许多。
人精神了,饥饿感随之复苏。放下布巾,杨瓒坐到桌旁,执起竹筷。
白粥温香,小菜爽口,不知不觉间胃口大开。两碗清粥下肚,仍不觉得饱。
杨土捧着姜汤,皱着圆脸,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凉了更难入口。”
放下碗筷,杨瓒倒了半盏温水,对杨土道:“快些喝下去,否则更要遭罪。”
四郎说得对!
杨土点头,如慷慨赴义般,举起碗,闭上眼,猛的仰头。咕咚咕咚几口,姜汤下肚,圆脸皱得更紧,活似捏出十八个褶的包子。
“好辣!”
辣得受不了,杨土吐着舌头,在地上直蹦。
杨瓒又倒出一盏温水,道:“压压味道。”
在他来看,这样的辣实在算不得什么,杨土却是受不了。
又过两刻,房门再次被敲响。
伙计好说歹说,终于请来和安堂的老大夫出诊。两个徒弟不放心,背着药箱一路跟随,途中遇到三波巡城的官兵,差点被押入五城兵马司。
“城内都是官兵和顺天府的官差,几乎是步步盘查。”
老大夫须发花白,袍角尽湿。徒弟虽未多言,却是满脸不快。
听完伙计讲述沿路遭遇,杨瓒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早知如此,不该让伙计去请大夫。喝过姜汤,多盖几层被,发一发汗,说不得就能好了。这样的大雨,何必烦劳老人家跑一趟。
老大夫捻须轻笑,道:“老夫既为医士,此番实是理所当然,杨探花不必挂怀。”
“老人家识得在下?”杨瓒惊讶。
“自然认得。”老大夫道,“杨探花打马御前,正巧在老夫医馆前行过。”
杨瓒恍然。
“再者,老夫族中亦有侄孙登科,因在三甲之列,日前已外放蓟州为官。临行前拜别老夫,言及今科三鼎甲,语中极是推崇,只不得结交,引以为憾。”
“老人家过誉了。”
杨瓒更觉不好意思。
看到杨瓒的窘意,老大夫轻笑摇头,不再多言。挽起衣袖为杨瓒诊脉,其后让徒弟铺开纸笔,写下一张方子,道:“杨探花只是受了些凉,并无大碍。用上一副药,发些汗,明日便能大好。”
接过方子,杨瓒谢过大夫,又道:“我这书童也受了凉,又有些发热,麻烦老人家诊治,另开一张方子。”
老大夫欣然应允,两指搭上杨土手腕,神情忽变得严肃。
杨土看起来精神,病情却有些凶险。
确诊之后,老大夫写下方子,交代杨瓒:“这位小哥看似无碍,实则寒气极重,需得小心调养,万不可再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