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些拳脚是带着怎样发狠的力道,绷紧肌肉,用力擂在人的身躯上,沉重的声响一下一下,伴随着童稚的笑声与欢叫,一声声刺入唐临的耳膜里。
“快呀!快呀!用力点!”
“你们力气都那么小,看我的!”
“太好了!妖怪流血了!我们就要打败他了!”
“用树枝戳他的眼睛好不好?”
“戳不到……戳他流血的那里!”
“哈哈,妖怪也会痛啊?”
他们嘻嘻笑着,用天真的语气,在唐临的耳边,描绘出了一幕残忍的暴行。
这些熊孩子是哪里来的啊!这么小就学会集体打人了!家长是怎么教育的!唐临在心里把这些熊孩子连同他们的家长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无端地生出了些愤怒和焦躁。有种冲动催促着他打破周围的桎梏,去阻止这场天真又残忍的暴行,但唐临咬着牙压抑住了这股盲目的冲动。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只还没破壳的禽鸟,根本就没有阻止这场单方面殴打的力量。
如果唐临现在还是一个成年人……不,如果他现在还是一个有足够行动力的生物,他一定会想都不想地出面,救下那个受害人,但现在不行,绝对不行。
他现在如果破壳去救那个“妖怪”,无异于主动送死。
此时此刻,穿越后的唐临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唐临只能暗暗地祈祷着那些熊孩子快点停手,令他感到忐忑不安的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听见受害者的痛呼:一点点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些孩童们的欢呼声太响亮,唐临几乎要以为那拳拳到肉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受害者太能忍还是他此刻已经叫不出声了?
唐临不敢去细想,他忐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拒绝去想那个受害者已经夭折的可能,而耳边的击打声还在持续着,砰,砰,砰,每一声都清晰得可怕。
仿佛过了有一千万年那么久,令人煎熬的击打声才终于结束了。那些孩童们用稚嫩的嗓音甩下了些恶毒的咒骂,就接二连三地“蹬蹬”走远,唐临又提心吊胆地聆听了许久,确认再没有了动静,才终于放下心来。
那些施暴者已经走远了吧,已经很久都没有声响了。
此刻受害者的情状如何,唐临根本不愿意去假设。
他闭上眼,尝试着去顺应四肢百骸漫延沸腾的冲动。心脏砰砰地跳动着,越来越剧烈,那股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他,唐临开始拼命朝着蛋壳撞击,用喙,用翅膀,用脑袋,用身体……用力地、坚定地撞上去,一下又一下,毫不犹疑,绝不退缩。
终于,他听见了蛋壳破碎发出的细微声响。
用力!最后一下!
唐临拼尽全力往蛋壳上死命一撞,“啪嚓”一声脆响,一小块蛋壳被他撞得裂开了,冰冷但清新的空气涌进来,唐临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这么冷,都要冻成狗了,难道现在是冬天?
这个念头模模糊糊地从唐临的脑海里转过去,很快就被他忽略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从这个蛋壳里离开。他努力地用脑袋拱、用嘴巴啄、用翅膀拍,把刚刚破开的那一小块裂口扩大再扩大,终于变成了可以让他通过的缺口。
在整个鸟都脱出蛋壳的那一刻,唐临本能地拍动翅膀立稳了身子,然后便迈出爪爪想往前走。本来以为三只爪子能走得更稳,万万没想到脚下的地面居然是光溜溜的,他爪底打滑地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光滑的冰面上,哧溜一下蹭出去老远。
……这个冬天还真是冷啊,山洞里居然都结冰了,也不知道这山洞里哪来的水?
唐临有些奇怪地想。他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强行赶走了。毕竟现在人命关天,找到受害者才最重要。
他仔细地四处观察着,寻找那群孩童可能留下的痕迹。
如果现在是冬天,那个被打得很惨的受害者恐怕有些危险,就算没有失血过多或者直接冻死,在这么冷的冰雪里待久了也准要得病。刚刚那声音听得唐临都有些心颤,也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重伤,如果在受了伤的同时又得了病,一条小命肯定是要呜呼哀哉的。
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并不能给出什么有力的援助,但有限的帮助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唐临想着,集中精神梭巡着洞窟的各个角落。
很快,他就在空气中闻到了血的味道,目光也迅速地集中到了边角处的一滩血液上。
他生疏地两步一滑地走在冰面上,磕磕绊绊地蹭到了那滩血的旁边。
还好,这滩血并不多,虽然相对于唐临现在的体型来说不算少,但对于一个年幼的孩童而言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失血量。
但是血液全都结冰这点好像就不太对了。
唐临盯着那摊粉红色的冰血,想要做出皱眉的表情,但很快就发现自己没有眉毛。他愤怒地咔哒了一下喙,拍拍翅膀三下两下跳到了那孩童的胸膛上,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顿时稍稍松了口气:这孩子还有心跳。
不仅有心跳,而且跳动得还算是稳健有力,听上去生命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这个孩子的身上,怎么会这么凉呢?
不,说“凉”并不算很准确。与其说是“凉”,不如说是“冰”,自从脱出蛋壳之后,站在冰面上唐临都没有觉得冷过,但是他刚刚往幼童身上那一靠,却感到一股寒意直刺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