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段几乎立刻认出了这双眼睛,虽然他当年只看过那幅丹青一次,却印象深刻得无法磨灭。此刻这双眼睛再也不见丹青里的慵懒,但里面的煯煯神采一如当年,瞬间夺人心魂。
萧段把目光移到那人腰间的玉佩,一个“澜”字映入眼帘,让他心中一动。熙王的名字叫冷月澜,眼前这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萧段尚未收回目光,便见一个人鬼鬼崇崇地走近冷月澜,目光里全是不怀好意。萧段原非多事之人,但当他看到那人伸出手要偷走冷月澜腰间的玉佩时,他情不自禁地快步上前,以折扇压住那只行窃的手,淡声说道:“这位兄台,请手下留情。”
冷月澜终于被惊动,转目望向神色惊慌的小偷和眼前这名儒雅男子,眼中并无怒意,只是拂开了小偷那只被强行压在他腰间的手,说道:“我国既然有上元节放偷的习俗,我便依从国法,此事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那声音清澈如溪水流淌,缓缓掠过萧段耳际,淡漠中带着优雅,十分动听。
萧段闻言,收回折扇,沉默地站在一旁。那偷儿顿时如获大赦,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冷月澜不愿再为一个小偷浪费眼神,转目望向萧段,作揖道谢:“感谢兄台出手相助。”
萧段立刻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冷月澜看萧段气度沉凝,一身儒雅之气,不禁问道:“在下看兄台不像京城人士,难道是来赴考的士子?”
萧段含笑答道:“不才正是来赴春闱的。”
冷月澜此时微服在外,他虽然欣赏萧段,却不便长谈,于是他没有追问萧段的身份,而是作揖告辞:“祝兄台金榜题名,在下尚有事,先告辞了。”
萧段也拱手作揖,说道:“请!”
说罢,萧段转身离去,才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响,他下意识地回头,竟见冷月澜的面具被人撞落在地,露出那张绝世俊美的脸,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眼睫毛纤长浓密,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宛如涂了朱丹般艳丽。他的肌肤白皙如雪,衬着那张轮廓宛然的脸,显得清逸出尘。
当日萧段看见那幅丹青时,已感叹熙王风华无双,然而今日一睹真容,才知熙王的风采笔墨难绘,心中的震憾更胜当日。
冷月澜仿佛感觉到萧段的目光,蓦然回首,对着萧段淡然一笑,他虽然长相俊美,笑起来却没有半点媚意,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然后,他戴回面具,翩然离去。
直至那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萧段才缓缓收回目光。经过刚才的那段偶遇,他已失了逛灯市的兴趣,举步往居处走去。
那一夜,萧段辗转反侧,想到他此行来京城的目的,再想到日后的风云变幻,不知这名风采清越的熙王殿下最终会成为他的同盟还是敌人?
第2章 天子门生
殿试过后,萧段被北辰帝冷筠钦点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当夜,冷筠在御花园设宴,百官皆出席。
萧段再见冷月澜是在宫宴上,他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见了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冷月澜身穿皮弁服,饰以五采玉,举止优雅,仿佛一道清幽夺目的风景,让旁人的目光忍不住停驻在他身上。
当他看见萧段时,他的表情微怔,似乎想起身过来,但这时坐在他身旁的那名男子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投来一瞥。然后,冷月澜微倾的身体回复原状,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萧段虽然听不到那名男子说的话,却能猜个大概。自他入京以来,京中便流言不绝,当他被北辰帝冷筠钦点为状元后,更是谤书盈箧。今夜来敬酒的官员虽多,但萧段却能看清他们眼底隐藏着的轻蔑。他本是性情淡漠之人,对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然而当他看见冷月澜的动作之后,仍然忍不住失望。
酒过三巡之后,萧段已微醺。北辰帝冷筠高坐于龙椅上,唇边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偶尔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而坐在另一端的冷月澜已将这幕尽收眼底,原先结交的意欲也随着魏煦的几句话而全部打消。
当时,左军都督魏煦说:“这个人便是萧段,最近被传得满城风雨的天子门生。他选择这时候进京,只怕并非巧合。殿下需谨慎应对。”
对于萧段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冷筠在登极之前,曾是名符其实的逍遥王,他无心帝位,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游历,因此在十三年前的四王之乱中,四位亲王斗得不可开交,冷筠却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