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轩和锺浩之相遇的这一年,纪文轩二十四岁,锺浩之二十二岁,刚毕业。
三个多月後,锺浩之的母亲去世。
葬礼过後,回到上海的锺浩之始终逃不开悲伤的情绪,一度无法工作。
纪文轩得知後,按照锺浩之留下的个人资料找到了他的住所。
这是一幢破旧的老式公房,阴暗潮湿的楼道里满是霉味,二楼半的地方是三楼住客共用的厕所,再往上走半截楼梯,三楼左边那间小木门就是锺浩之所租的房间。
纪文轩敲了敲门,很快门里传来锺浩之的回应:“谁?”
“是我,纪文轩。”
嘎吱一声,门从里面被推开,锺浩之憔悴的脸从门後露了出来。
“你为什麽不接我的电话?”纪文轩一见到他便厉声质问。
“我暂时不想接活。”锺浩之啪地一声又将门关上。
“开门!”纪文轩不屈不饶地继续敲门,叩叩叩的声音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直在窄小的楼道里回荡。
“你到底要干吗?”锺浩之不耐烦地打开门,满是血丝的眼睛瞪著纪文轩。
纪文轩这次先一步闪进房间,入眼的是一室不过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一扇孤独的窗户被牢牢关闭著,拉上的窗帘几乎透不进阳光。满地还是未整理的纸箱子,隔开几步的小茶几上摊著吃剩下的泡面盒子。
“到是比我想象的干净。”纪文轩环视了一下屋子,自说自话地挑了一个干净的小竹椅坐了下来,“怎麽?也不给客人倒杯水?”
“你到底想干吗?”
“吃饭了吗?”
“没。”锺浩之摇摇头。
“成,我也没吃,叫外卖吧,我请。”
纪文轩迅速地打了通电话,叫了附近一家茶餐厅的外卖,而後卷起袖子管开始整理房间。
“我说你到底是来干吗的?”锺浩之坐在一边看著忙进忙出的纪文轩。
“把你拣回来。”纪文轩一边朝垃圾袋里扔著垃圾,一边回答,“你觉得,你母亲在天上会高兴看到自己的儿子这麽没用的样子吗?”
锺浩之没有说话,只抬起头看著放在橱柜上的母亲的遗像。
“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成材,你想让她死不瞑目的话就继续颓废下去吧。我手上这个大好的机会只能让给别人了。”
“什麽?”
“最近有个服装设计师新人比赛,决赛会在巴黎。我们杂志社有一个推荐 名额,我的人选是你。我给你一个晚上考虑,若是明天收不到你回复,我就当你自动放弃这个机会。”
“我参加!”锺浩之的眼睛噌一下亮了。
“这还差不多!”纪文轩一拍他脑袋,笑著说:“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我答应过我妈要成为名设计师!”
“志气挺高!加油吧,未来的名设计师!”
锺浩之不负所望,顺利地进入到决赛。
这一年的秋天,纪文轩以推荐者的身份与锺浩之一同飞赴巴黎参加决赛。
虽然最後锺浩之并未取的前三名,但对於一个刚毕业的新生就能入围到决赛并获得前五名的名次,已实属不易。
夜里回到酒店,纪文轩叫了香饼和蛋糕为锺浩之庆祝,酒过三巡,纪文轩和锺浩之站在阳台上看著黑夜街道上两排寂静的梧桐树,忽然都不再说话。
沈默了许久,还是锺浩之先开了口:“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酒吧里玩地正疯。”
“恩?”纪文轩转过头,镜片下的眼睛看不出焦点。
“我的前男友。”锺浩之长叹一声,拿起身後玻璃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下,“他小我四岁,很爱玩的一个小男生,长得很漂亮,家里也有钱,不像我们这种,在小县城长大的土娃子,俗得很。有时候想想,他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分手未必不是好事。”
“口是心非。”纪文轩干笑了一声,拍了下他脑袋说:“还想著他吧?”
“再想也没有用啊,都分手了。”锺浩之看了看纪文轩,有意无意道:“那你呢?”
“我?”
“也没见你有个女朋友什麽的。”锺浩之顿了下,又说:“总觉得你是个很神秘的人,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忽然给我工作,忽然又让我参加比赛。喂,难道你喜欢上我了?”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男人吗?”纪文轩扑哧笑了出来,拧了下锺浩之的耳朵,又说:“人小鬼大。”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锺浩之不满地抓住纪文轩的手,“虽然人人都说你精得跟狐狸一样,但我记得你们杂志社的人说你才二十四岁,入行不过两年。”
“松手。”纪文轩忽然不笑了,一动不动地盯著锺浩之抓住他的那只手。
“纪文轩,你到底是什麽人?”锺浩之借著酒胆靠近纪文轩,眼看就要脸对脸。
“我是什麽人?”纪文轩忽然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说:“我是个和你一样的人。”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