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有些哽咽,说不下去。女子深情的望着顾三,吃力的朝他伸出手去,“傻瓜,我殷如君可从没后悔过……记住……见花如见君……孩子……就给你照顾了……”
这番话竟不知是对谁说的,那兰花轻轻颤了颤,没人注意到那青瓷镶边盆中金光一闪……
女子的手还未碰到顾三的脸颊,便重重的落下,她笑着流下了最后一滴泪。顾三想要抓住那滑下的手,却是一下落空,他木然的看着慢慢闭上双眼的殷如君,生生忘记了疼痛的感觉,因为他已经麻木……
“哎哟,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手托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激动的叫了起来,“是个男孩,还是个男孩!”
这番激动人心的话,却没有让顾三有多大动静。稳婆伸头向床上张望了一下,立刻叹息着摇起了头,“顾三啊,别太伤心了,这次算是天神保佑了,否则说不定两个一个都保不住,与其在这里伤心,还不如好好弄大这殷家大小姐的种。”
稳婆苦口婆心,可顾三还是望着殷如君的尸体一动不动。稳婆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找块棉布将孩子包起来,却扫到了孩子胸前的一块殷红。
“哎呀,这孩子胸前好大一块胎记!”稳婆叫了起来,再细细一看,她更是惊讶,“还是朵兰花!”
兰花?!顾三的身子一颤,终于回过了些神,他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殷如君的手,走到稳婆身旁,细细瞧起那婴儿来。
胸前,果然好大一朵兰花!顾三吃了一惊,他慌张的转头看向木桌上那盆兰花,也许是错觉,顾三觉得那兰花的形状竟和胎记上的有几分相似。顾三暗暗觉得事情有些离奇,也不由的对那盆兰花有了一丝敬畏……
顾三接过稳婆手中的孩子,喃喃道:“小春……顾小春……”
转眼间,二十年沧桑。顾小春已是弱冠,相貌老实,虽不算英俊,但也耐看。顾三未曾让他读很多书,只是教他帮着种田,可是顾小春种田的本事并没有顾三那么好,不管顾三怎样的教导,他仍是弄不清种田的技巧,这让顾三对他很是失望。
顾三平日里很少和顾小春谈心交流,脸上甚少有笑容,总是对顾小春很严厉,因此顾小春其实是害怕着自己的父亲的。只是顾小春不小心发现,顾三在对着床边木桌上那青瓷镶边盆中的兰花时,脸上总会扬起一丝不易察觉到微笑。顾小春很是好奇,所以每次趁顾三不在,他总会偷偷捧起兰花细细观赏,想要瞧出到底是什么使顾三这么开心。
观察的久了,顾小春慢慢的发觉,那兰花的形态竟与自己胸前的胎记有几分相似。到后来,他实在好奇,竟拉下自己的衣襟,拿胎记和兰花对比起来。
而那一次,却被顾三撞见了。顾三怒气冲冲将兰花从顾小春手里抢下,并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顾小春只知道自己错了,但也没想到会让顾三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捂着滚烫的脸颊,眼中噙着泪,二十年来第一次哭了。
顾三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下手太重,立刻后悔了起来,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么大的儿子,只好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缓缓的抚了抚顾小春的头。这是顾小春有记忆以来,顾三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抚摸他的头,顾小春心中一阵激动,也忘了哭泣。可他还是好奇,于是小声的问道:“爹,为何你如此重视这盆兰花?”
顾三两眼浑浊,却还隐隐现出柔情:“小春……在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你娘就是带着它嫁了过来的……”
顾小春心底一震,他是第一次听到顾三说起这兰花,也是刚刚知晓这兰花远来是娘的东西。
“你娘……只留下了这盆兰花,我只是怕你伤了它……刚才打你,是爹的错……”顾三的脸上满是忧伤,沧桑的声音让人听着揪心,顾小春含着泪望着顾三,那满头的雪白直刺他的双眼。爹,真的老了……
二十年来,顾小春从未听顾三提起过娘的事情,偶尔问起,顾三也只是严肃的说娘在产子那天便去世了。顾小春每每看见顾三严厉的表情,便不敢再多问。
而今天,顾小春终于听到顾三提起娘了,并且顾三还和顾小春说起了关于那个女子的种种。
顾小春知道他的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殷如君,也知道了他的娘曾经是祁县富商殷成的大女儿,还知道了他的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传奇女子,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竟跟随了靠种田为生的顾三。
顾三在谈到这些的时候,眼睛未离开过那盆兰花,那苍老的脸竟也年轻了几分。顾小春听的很认真,他似乎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娘亲的样子来了。
也是从那一日起,顾小春对那盆兰花又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一种好似亲人般的情感……
可是,老天似乎是故意的,就在顾三和顾小春说了那些事之后没几天,顾三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顾小春日日照料顾三,可是顾三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顾小春听说月牙山上住着一位药师,他炼的药可治百病,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闯入了月牙山。可是月牙山地形怪异,他才进去没多久便迷路了,加之他头脑简单,在进山之时并未做好标记,这下可真是进也不得出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