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手里拿两颗铃铛抖着怀中的小孩,抬头对储家老爷说:“储老爷,你家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妖物,她本是青丘国的长公主,我今天能镇住她也只因为是月蚀,恰逢她刚为了产下麟儿,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
那时,他犹豫了。
也许没有一分钟那么长,只是几秒钟时间,他脸上出现的犹豫神色就足以说明一切。
道士抱着孩子走向老祖宗,这时孩子身上也贴满了符咒,孩子从到他怀中开始就不哭不闹。
他说:“小道士见不得妻离子散的惨状,所以给储老爷和储夫人两个选择,储夫人如果愿意散去修为,我可帮夫人从妖变成人,小道士捉妖不捉人。如果储夫人执意要走,不得已之下,可能要取夫人的命。夫人有千年修行,以防万一,我采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希望夫人您不要介意。”
见不得人!那已经是卑鄙到不行了,储年年真想用平底锅把这人的脸打成大饼。
“娘子……”储家祖先恳求她留下。
“我与你相遇是我问别人拿来的姻缘。你对我的好,我看在眼里。我本想陪你一世,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那你还可以留下来,这样不好吗?”
她低声叹息:“好吗?不好。”她决绝地口吻叫他的脸上褪去了颜色。
再抬头,老祖宗换了一个人,冷漠地像一个与这个家完全陌生的人。
她转身对道士说:“你不用怕我逃走,我无心逃跑,只想离开这里。”
道士不怀疑她话的真实度,把孩子还给储家祖先,那孩子离开他怀抱后就发出尖锐的哭声。
空中的符咒全部落下,道士捡起地上的各种法器放进他的包裹中,跟在老祖宗的身后走出储家。
储老爷抱着小孩跑出家门,跑到路上就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人不曾回头看一眼。
月蚀还在继续,道士提了一盏很小的灯,在极暗的路上走,跟在老祖宗的身后。储年年追到老祖宗面前,她从老祖宗身上感觉到的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心如死灰。
两人走得很慢,走到城外空地上时,月蚀已经结束,月亮挣脱了黑暗,一点点在扩大。
月光重新洒下来,洒在老祖宗的身上,照亮了这片空地。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他?谁?”
“你相公啊,你狐族的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嫁给他做娘子,为什么不找我?”
“你是道士。”
“说来真可惜,我其实不想做道士的,我家里有几亩田,算是衣食不愁,我想娶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做我的娘子,只可惜遇见晚了,我做了道士,你做了人家的娘子。不过你既然肯嫁给他,为什么不肯为他变成人,你们妖怪不都想做人吗?”道士随手抓了一把狗尾巴草在手中甩动。
“我也许是想过要做人。”
“其实做人没什么好,做神仙做妖怪才好。”
“小道士,你还小,你才活了这么多年,走了这么点路,吃了那么几样东西,你觉得活着很好,可对我来说,活着就等于不断地重复,我把该走的地方都走遍了,该见的人都见着了,喜欢的东西都变成了厌恶,再没有什么能让我开心起来的,于是想,应该还有什么是我没经历过的。我来到了人间,占了别人的姻缘,遇见了他。我是真心爱他,他使我开心,让我开始想过得像寻常人也很好。只是他哪怕对我再好也一定是有理所当然的算计,那不是我要的。”
“到了,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小道士停住脚步,他们到了城外的池塘边,大片大片的雪白芦花,像一层白云压在地上。
“我见过比这里更美的地方。”老祖宗并没有被眼前的景色打动。
储年年站在她的面前,希望她能看到自己。
小道士放出法器,是一个小木盒子,连小道士自己都不清楚是哪路神仙留下的,他只管放出法器,自会有人跳进去。
“你不后悔,不想回去看一眼?”
“不想。”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会跟我一样倒霉,我做了道士以后才遇到一个漂亮地让我想娶回家做娘子的女人,也许……”唠叨声中断了,因为一道白光跳进了盒子里面,盒子随后关上,小道士不停摇头,“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去计较要不要的,糊涂一点不好吗?”
他捡起盒子,月蚀结束,一群鹭鸟从芦花丛中飞起,带起雪白的芦花,眼前就变得白茫茫的,好像是下雪了一样。
“也许我该去找一个娘子,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还要听话温顺,绝对不能是青丘国来的。”小道士摇摇晃晃地走了。
储年年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停留了很久,直到她被带回了现实,她躺在浴缸里,水滴滴答答地ji-an落在她肩膀上,她只是睡了一会儿,却又好像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醒来时眼角都是泪水,她用手抹了一把,还是温暖的。
小九说:“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知道。”
“是你们储家对不起姐姐!害姐姐没了修为,差点连命都没了。”小九气呼呼地说。
“我……”储年年刚要开口,却看见眼前的小九被老祖宗的尾巴扫落在地上,小九在地面上弹了几下,像一颗球一样滚到墙角。
“姐姐!你好过分。”好不容易停下来,小九本想发火,却发现对她下手的人是长公主,她只好咬着自己软塌塌的尾巴不甘心地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