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藉由地热之便,长盛不衰、茂然怒放的罂粟花海里,掩藏了多少尸体?埋藏了多少罪恶?
赤著足踏在沙地上,耶律洪只觉得地下像是要伸出手来将自己拖向那无底的深渊去。也许,是到了要回去的那一天了。
“王子小心!”
一直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赵卫见他踏上一块高石,又似站立不稳滑跌下来,忙扶了他一把。
“赵卫,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杀我?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供他榨取的东西了。”
耶律洪心情倒好,笑一笑坐下后,迎著风抚弄自己已经不再光滑茂密的发丝,像是闲聊一般与目前唯一与自己亲近的下属说起这迟早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祸事。
“三王子……别这么说……”
虽然这已是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自从知道二王子是真的死在耶律洪手上后,虽然和总跟自己争王位的二弟感情也马马虎虎,但目前辽的皇帝耶律阮到底也会念及那是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即便当时没有发作,挑个适当的时机治耶律洪的罪也已是所有人的共识。
“我想……”
耶律洪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轻浮的声音打断了。“哟,这不是我们美丽动人的三王子洪吗?啧啧,怎么瘦成这副模样?”
笑嘻嘻从花丛里钻出来的人是接替他掌管禁药的四堂弟和他的一帮随众,这位不学无术的缃裤子弟闹著要出仕,相必辽里也无比头痛后才给了他这么一个闲职。可别人拿著j-i毛当令箭也硬是抖了起来。
“赵卫,这里讨人厌的蚊蝇太多了,我想我累了,回去吧。”
不想多说的耶律洪笑笑不回应别人的挑衅,这完全轻视的态度更令人气恼。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卖屁股得宠的庶生野种吗?看看你今天的模样,狗都不来啃你的骨头!竟然敢说我们是讨人厌的蚊蝇!?告诉你,今天皇舅母的四十大寿要在行宫里设宴也都没你的份,你的风光早不在了,还跟什么跩!”
说起来就让人生气,他们才是有正宗血统的王族后裔呢,没来由让一个偏妃生的野种在头上作威作福这么久!
可惜他气急败坏的吼叫被人当狗吠,虽然他随众中的世家子弟有不少的确不爽于耶律洪的态度,但毒郎君的威名犹在,尽管现在看上去耶律洪已经是一个病恹恹风一吹就要倒的人,骂归骂,还是没人敢上前碰他们一根指头。
“听到了没有,要在我的地方摆宴呢……”
回到了偏于一角的小寝殿里,耶律洪好像才回想起刚刚别人说的内容,微笑著复述刚刚听到的消息。
“三王子,您别生气……”
唉,做得太明显了,这里正经的主人还没死呢,就已经有人欺上头来了。
赵卫不知道面带微笑的主人到底在想什么,只好低声宽慰几句。
“我为什么要生气安他们早视我为眼中钉,不过这其臭皮囊要不在了,那是什么人都一样了?”
耶律洪一迳冷笑,眼中闪过许久未出现的狡黠光芒。
在偏宫里三年暗无天日的岁月,他第一次要来了镜子,揽镜认真梳洗,专注的表情有一种令人毛骨栗然的美。
“原来我瘦了这么多,头发也快掉光了。”
蹙著眉,耶律洪把一切打点停当后穿上自己最喜爱的红衣,回过头来,展颜一笑间依稀有几分恢复往日风采。
“三王子,您可是要出席寿宴?这个……不必跟他们赌一口气而去——”自取其辱。
看主人一副盛装的打扮,赵卫心里浮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可是又说不出那代表著什么。
“我是要给到场的人一个惊喜。赵卫,你相信一个人许下的承诺,在十年后实现的可能有多大?”
不听劝告的耶律洪对别人的阻止不置可否,却在一笑间转移开了话题。
“十年吥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赵卫怔了怔,就自己对人x_i,ng认知坦言而答。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的愿望早就过了可以实现的期限,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说著,耶律洪从怀中摸出自己一直妥贴保存在怀里,就连睡觉都舍不得离开的白布小包,打开来看时,里面不过细心地以油纸包裹了两枚朱红色的烟火。“走吧,今天来的人应该不少才对,四舅妈一向爱大排场,会是一场盛宴呢!”
若说此刻笑署如花的耶律洪已不似凡人,那他一定是鬼,来自九重地狱的恶鬼,将一切蚍蜉生灵统统拖入地狱的邪魅修罗!
陡然间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的赵卫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迟疑著不敢追随他的脚步。
“后山全是石子路,烧不起来的,你一会儿就往那儿逃。”
回过头来看他的耶律洪也不强求,笑笑说了这句话后,以优雅的步子走出大门——罢了,一切都是由他开始的罪与孽,这个地方,也由他亲手终结罢!
一场为著显示皇威赫赫的盛宴发生了意外,数十名在辽举足轻重的辽国重臣焚死当场,这最后的礼物,云哥哥你可会喜欢?
耶律洪坐在与行宫只有一个温泉之隔的白石上,静静地看著穿梭来往的人群,摩挲了许久的烟火仍舍不得拿出来,都在掌心捂暖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既然要让命运来挑他,不如让他自己先去挑命运。皇兄想让自己死,那么,让他的重臣子侄们也都来陪葬吧!
嘴色噙著一个冷笑,耶律洪冷静地点燃了火折子。当初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