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栏杆一步步往下走。
殉情什么的当真很瘘,不但殷受不想她这么做,甘棠也不想这么做,懦夫才会做殉情这么无聊的事。
甘棠似乎走了很远,出了园子靠在院墙边上大口喘着气,待闻到烟火的味道,心中大恸,回头不过看了一眼,眨眼间已经幻成灵体飘回了高台之上,守在他身边了。
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外头还有很多事她能做,她甚至可以圈出一小块地盘,带出一个社会共产的世外桃源来,也可以接着做考古,考古下朝,甚至考古尧舜禹的上古神话时期,这么多她喜欢且有意义的事可以做。
做点什么事,让自己过得充实起来,过一段时间,这段感情在她心里淡了,也就好了。
……可她两辈子都是个孤儿,没得到什么真真正正的情意,唯独有殷受这一份了,几辈子独一份,几辈子对她最好的人。
说好要与他同生共死的,她想兑现和他的诺言……
火势烧上来,甘棠盘腿坐在殷受旁边,缓缓闭上了眼睛,想着过往这十几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唇角不由弯了起来,世事无常,那时候她用匕首捅他,都不带省一点力的,给他解身体算是拿走了他的第一次,也不带一点感情的,现在却这么要好了,要生要死,要生生世世,生同寝,死同穴,死也不想分开的了……
大概是她也活够了。
火舌卷上来,布帛一触就着,甘棠想了想,还是撕了块布条系在了眼睛上,绑扎实了,又塞了两条布在口鼻里。
殷受这家伙最是要面子,当初长了几根白发,起了些皱纹就生闷气,生闷气的理由也很简单,单纯就是觉得他不够俊美了云云。
总之被烧成灰之前是并不好看的,殷受若知道自己的丑样和臭气被她看见了闻到了,说不定要气得跳脚的,毕竟是提前交代了她不不许在现场的人。
哎,他怎么就想不通呢,她一个搞考古的,什么阵仗没见过……
甘棠想着自己都觉得乐,乐过后又觉得空落,这大概就是寂寞了。
甘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被一阵飓风般的动静搞得往后仰了一下,开始以为楼要塌了,便没怎么在意,直至低沉浑厚的吟叫声在耳畔穿透火舌燎原的声音震进她心底,这才脑袋发懵地反应过来这不知名野兽的叫声不是她的错觉。
阿受的身体!
甘棠才想往前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裹了起来,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
接下来是一阵过山车一样颠来倒去的盘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啸吟声,甘棠费力的挣脱出手来,扯下脑袋上的布条就懵得僵住了。
金黄色粗壮的身躯,火焰一般的鳞甲,光洁,坚硬,像上等的宝石,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最让人瞩目的是一双张弛飞展的双翼,遨游在这棠梨花海中,扇得花瓣翻飞,宛如花珠倒落,一时间如同在梦中一般。
震骇已然不足以形容甘棠此刻的心境了,她是个灵体,这时候却挣扎不出,这野兽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生有双翼,鳞身脊棘,鹿头,似龙非龙,四爪刚硬尖利,动有雷霆之声,浑身上下都透着美丽和力量,色如火焰……
应龙,火红色的应龙,漂亮又摄人,好看极了。
这个时代雕刻在各类礼器上的兽纹龙,显灵变成真的了!
甘棠觉得自己是疯了。
大概是她已经死了,在做梦罢。
甘棠回头去看,摘星台已经起了熊熊大火,被烧得塌陷了下去,这么一会儿,大概心爱之人的身体,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殷受看见了甘棠眼里的泪,胸腔里看到她坐在火海中被激出来的怒气稍稍散了些,缓了缓速度在梨园里找了一块空旷的地,轻轻把她放下,怒声问,“你不要命了么?”刚才一有意识就见她坐在火海里一动不动,吓得他连呼吸都没了!
龙吟声震得梨花瓣扑簌簌的往下落,殷受这才有工夫看一看自己的模样,只也来不及想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何而来,就见地上的甘棠已经失去意识了。
甘棠受不住刺激昏睡过去了。
殷受放轻了动作,在她身边盘踞下来,看着她的眉眼好一会儿,探出手时已经幻化成了人形,自己倒先呆了一呆,把人搂进怀里,手臂紧了又紧,失而复得。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不愿醒来。
甘棠是被脸上窸窸窣窣的动静给弄醒的,醒了以后看见了一张殷受四十几岁的脸,乌发如漆,俊美刚毅,看着她的俊目像夏夜的星空,又深又邃,甘棠觉得是自己太伤心,生了幻觉了,方才还看见有一条应龙呢。
应龙之所以会出现在各种礼器上,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个传说。
世上没有龙。
龙是人们幻想出来的精神寄托,呼风唤雨,像她这样告白被拒都会生出精神疾病的精神病患者,幻想出这一切再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那应龙竟是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还不想死,或者怕死。
人谁不怕死,殷受那傻子爱她爱得要她嫁给别人,爱得因为地底下冷就不让她一起去……
那个大傻子……就算她怕死,他百分之一百的不会笑话她。
可幻觉就是幻觉,她得像克服钟情型妄想症那般克服这些幻觉,对她来说,还真不算难的。
殷受见妻子只是呆呆看着他,没有一丝惊喜,神色漠然,猜她可能是被吓到了,也不着急,只凑去她面前,笑得眉目生辉,低声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