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某一年的九十月间,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日子。淅淅沥沥的雨丝,伴随着有点刺骨的寒风,开始侵袭着中原的大地。天气已经过了白露,快到寒露时分了。即使不是这样有雨的日子,气温也开始下降,天气转凉,渐有寒意,空气已结成露,早晨草木上有了露水。
在这样有雨的日子,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人们还是宁愿整天的猫在家里,而不愿在街上溜达。曲里拐弯、狭窄的新县的街道,虽然也有一部分地方铺上了柏油马路,但这些柏油马路好像几十年没有修过了,到处坑坑洼洼存满了积水。因此上,街道上除了偶尔小跑着出来买菜的居民,还有披着雨衣蹬自行车的行色匆匆的行人,只有躲在路边屋檐下有气无力吆喝生意的菜农。
李平凡蹲在一个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筐白萝卜。这筐白萝卜是昨天下午他和三叔一起在家里的自留地里刨出来的。现在还没有到霜降的时间,把萝卜刨出来并不是最好的时候。没有经过霜降的白萝卜,就没有脆脆甜甜的感觉,总是带点涩涩的苦味。
但李平凡不得不来卖点白萝卜换钱,家里鸡蛋粗的树卖掉了,连拉脚的那头小毛驴都被家里狠狠心卖掉了,整个院子光秃秃的,再也找不到可以卖掉的东西了。说真的,李平凡不忍心卖掉家里的那头小毛驴。
听说安徽凤阳已经开始搞包产到户了,要是他们这里也能包产到户,肯定也能分一点田地。以后分了田地,这个小毛驴的作用就大了。整个家庭一亩自留地,现在马上到了秋收秋种的关键季节,把小毛驴都卖掉了,那紧接着的犁地、耙地、拉耧全部都要用人力来干了。所谓的用人力来干,妹妹还小,除了父亲和多病的母亲,瘦得可怕地三叔,只有絮絮叨叨的三婶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太多的气力在地里打熬挣命了,只能把从自留地收到家的花生摘干净,把玉米剥成粒。因为这两天急着卖掉这些经济作物,所以不敢再等到冬天空闲的时候做这些功夫活。
虽然大学不收学费,还有一月几块钱的补助。但李平凡报考的海大的广告系,由于是海大新试点的新专业,书本费需要自己缴纳。除了书本费,还要筹集路费、生活费。上大学不像上高中,可以从家里带点吃的东西在大灶上热热。在高中,要是加上一毛钱,还可以打一份丙菜。
上大学可是要去省城上学,并且一去半年。所谓穷家富路,为了筹他的书本费和生活费,整个家庭都在脸色亢奋的忙乱着。
李平凡看着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大嫂,挎着一个小篮子,急匆匆过来,不敢再让眼睛里的忧郁再流露出来。忙站起身来,捋了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黝黑的脸上就露出讨好的笑容:“大嫂,看是不是来两个白萝卜尝尝鲜?这萝卜是昨天晚上才从地里刨出来的,新鲜着呢!”
大嫂一身碎花布的衣衫,被风一吹,紧紧裹住丰腴的身子。但显然没有因为李平凡的讨好而放松警惕,弯下腰开始挑选白萝卜:“新鲜是新鲜,但现在萝卜不好吃,苦得不行。多少钱一斤?”
李平凡不敢看大嫂鼓鼓囊囊的胸部,忙转开眼去:“今天有雨,赶紧卖完回家去!要不冻病了还得费药钱!便宜一些卖给你,二分钱一斤好了。”
大嫂很显然没有因为李平凡的能说会道就放松了讨价还价,只见她把萝卜挑挑拣拣,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小伙子,便宜点吧!一毛钱六斤你看中不中?”
李平凡不敢再拿捏,这虽然不到中午,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卖东西。看天气阴沉沉的,虽然快到寒露了,很少下大雨,但这斜风夹着细雨却是分外冷的。要是冻病了上卫生院可不是耍的,那还是要花钱的。所以,李平凡咬了咬牙,分外痛快的说道:“六斤就六斤!大嫂,你要几毛钱的?”
正在李平凡忙着给大嫂称萝卜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个穿红衣的少女。这红色的运动服,胸前绣着两个大大的黄字:中国;上衣袖子和裤子的缝上,也有两个白道道,把少女的整个身材修饰的特别窈窕这是最流行的梅花牌运动服。整个新县高中,只有家里有工作人或家境特别好的学生,才穿得起这样时髦的服装。
李平凡做梦都想拥有一套这样的梅花牌运动服,最好再有一双回力牌的运动鞋,但他只有在梦中才有这样衣着光鲜的时刻。现在他的衣服尽管式样裁剪得勉强还算是合体,但分明是自家织出的那种老土粗布,而且黑颜料染得很不均匀,给人一种肮肮脏脏的感觉。脚上的一双旧千层底布鞋前边露出了两个洞,年轻人的布鞋都穿的很费,总是最先磨烂大拇指顶着的地方。裤子显然是前两年缝的,人长布缩,现在已经短窄得吊在了小腿肚上,幸亏袜腰高,否则就要露肉了。
李平凡看那姑娘走过来,不敢再看,忙把身子蹲下,让大嫂的身影挡住自己。但姑娘还是不拐弯的走过来,就站到了大嫂的身后,脆生生的说道:“喂,卖萝卜的,多少钱一斤呐?”
大嫂是个热心人,一看李平凡低着头在筐子里扒拉萝卜不支声,就热情的说道:“哎呀姑娘,这萝卜一毛钱六斤,看着挺大挺水灵,要不你要点?”又转头对李平凡责怪道:“你这小伙子,你咋这样做买卖?人家姑娘问你价,你咋不回话?喏,给你钱,好好做你的买卖”
大嫂把钱递给李平凡,转身就挎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