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的老臣了。参天的大树如今说倒就倒,怕是只能投奔亲戚去了,再留在京城只有沿街乞讨的份儿。
此举令朝中文武百官骇然,许多老臣心头都涌上几分物伤其类的悲凉:陛下一向近寒门远世家,世家子弟想要踏入朝堂比登天还难。
可这会儿陛下竟是要拿世家开刀了?朝中老臣各个义愤填膺,为魏家求情的竟占三分之一还多。
然而魏家的积蓄一样样列出来,京城宅子十一处,京郊良田两千亩,城中商铺过百……众人都不敢再吭声了。
大盛祖训俭以养廉,朝臣的俸禄并不多,一家子都吃一人的俸禄是远远不够的。朝臣中另置田地、商铺的不在少数,可远远没有魏家这么多,能有其十一便不错了。
德妃昏昏沉沉睡了一整日,次日醒来时静静坐了半晌,惨然一笑:“将金册、诰敕、袍服都交回去吧。”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丫鬟猜到她所想,膝行上前出声安抚:“陛下并未褫夺您的封号,也没有降您的位分啊!”
“陛下没有夺我封号?”德妃骤悲骤喜,顾不得仍在病中,忙去御书房请罪去了,甫一入内行的便是稽首大礼,垂泪涟涟:“母家犯错,实为宫妃教管失责,嫔妾甘愿受罚。可家父这些年来勤勤恳恳,功在社稷,他还在陛下幼时当过您两年的国策太傅。求陛下念在旧情,饶他一罪。”
晏回落下笔,静静看她半晌,淡淡出声:“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卖官鬻爵,谋逆不轨,样样都是重罪。尤其这回朕中毒,你魏家连同史、厉两家挑唆百姓,助纣为虐,按律当诛九族。”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又说:“只我大盛朝从未有过诛九族的先例,朕又念在你多年代掌后宫的份上,将流放之刑改为了抄家并贬为庶民,已经是轻罚了。”
更重要的是,诛九族与流放乃是重刑,帝王一人说了不算,得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审,不如抄家省事。
德妃面如缟素,却斩钉截铁地驳道:“我爹一心为国,如何会生出谋逆之心?定是有心之人栽赃陷害,求陛下明鉴!”
这谋逆一事并未列在魏大人的罪名中,因为主使另有其人,晏回怕打草惊蛇,没有多说,只沉声道:“你若好奇,自己去问问你爹,朕也想知道他为何会生出这谋逆之心。”
德妃一颗心沉到了底,她颓然跪在地上,望着龙椅上的人惨然一笑。这些年来两人渐行渐远,曾经的良人早不是旧时模样,连她这般凄惨的模样都不能得他半分同情了。
德妃陡然哭喊出声:“嫔妾明白了……是不是贤妃挑唆陛下的,她怀上了龙嗣,这是嫌我挡了她的路!”
晏回听得头疼,不欲与她再争辩,挥了挥手说:“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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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抄家阵仗极大,连宫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只是长乐宫的嬷嬷吩咐底下的人不能在娘娘面前嚼舌头,没人把这事告诉唐宛宛。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还是关婕妤闲聊的时候说起来的。
当天晌午晏回回了长乐宫,刚提起筷子便听宛宛问他:“陛下,魏家为什么要抄家啊?”
她这会儿怀着孩子,其中内情晏回不愿意与她说,怕吓到她,更怕吓到自家娃,言简意赅答:“他家犯了错事。”
“犯了错事……就要抄家啊?”唐宛宛睁圆了眼,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
“你当如何?”这话问得古怪,晏回不明所以。
唐宛宛勉强挤出一个笑,战战兢兢地问:“那我以前侍寝的时候还常常挠陛下两下,上回还一不小心打到你脸上了……这些……都不算错事吧?”
晏回笑出了声:“你这都是小错,大错却是不能犯的。”
他都这么说了,唐宛宛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打鼓,寻思着自己今后可得规矩一些了。
她连着好几天都特别得懂事,吃饭时知道给他舀汤夹菜了,早上醒得比他还早,目送晏回去上早朝。
就连晏回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的时候,宛宛都会派丫鬟来送一盅绿豆百合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晏回不知她所想,绞尽脑汁也没能想明白:孩儿他娘怎么忽然转了性?
魏家的家财统计了整整五日,清单列出了一厚沓,只算京中的房屋、田地、商铺及现银、奇珍异宝等等,便逾四千万两。可晏回知道,大头绝对不在京城,一定在其祖地。
晏回拿着这么一份清单啧啧称奇:“魏特进连宅子的大门脱了漆,他都舍不得花钱重刷。清官之名传遍京城,谁知私底下却是如此模样,抄了他的家,朕的国库都充裕了。”
唐宛宛这两天一直因为“犯了错事就要抄家”的结论心惊肉跳的,在陛下面前规矩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跟他胡闹了。这会儿凑上前来跟他一块儿看完清单,大松了一口气,唏嘘道:“原来陛下是因为他贪污而抄家的啊。”
晏回心念一动,终于想明白她这两天为什么这么奇怪了,笑着问她:“你家也有这么多银子?”
“一定没有的。”唐宛宛跟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
“那你还怕什么?只要你爹不贪污不谋逆,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唐宛宛讪讪一笑,仰着脸鼓足勇气问:“那我平时不懂事,总是胡闹,陛下却从来不生气……不会是留着将来算总账吧?”
晏回又一回笑傻了,把人捞进怀里偷了个香,信口胡诌:“朕都记在本子上了,你胡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