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如逸自来了周家便受到周氏钱庄上下熏陶,对江南商场多少也有了了解,因问道:“是郑家做的?”
江南四大巨贾,王茶、吴丝、郑米、周钱,如果还有人能哄抬米价,那只能是郑家了。
周聘婷望向周义,周义解释道:“去年江南大水,将江南的田地淹了大半,江南的米粮少了近六成产量,但是米价涨了近三十倍。”
“三十倍!”对于社会主义社会长大的好青年楼如逸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这比例不对吧?少了四成的产量,怎么会涨三十倍的价格?最多能涨个十倍已经顶天了!”
“怎么不能?”冷谦笑了一声,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江南历年产米粮在二亿四千万石以上,去年少了四成也有一亿四千万石的产量,而江南人口在两百万左右,按照人均口粮一升半一天,一年需口粮也在一亿四千万石左右。所以,即便是去年大水了,交完赋税,也该有一亿石左右的粮食,何况春稻没了,秋稻还有,去年江南产的米粮绝对在三亿石以上。”
楼如逸掰着手指算了一下,问道:“按照这么算,江南的口粮是远远够的,怎么会落得江南饿殍满地的境地?米价又怎么会那般贵?”
“那就要问郑家了。”冷谦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去年刚发大水,郑家便要农户抢收春稻,许多稻谷还未熟透便被割下,且收割后便遇到连日阴雨,收下的稻谷发霉了近四成。郑家囤着粮,对外宣称江南欠收,无米可卖,随后将上等米卖给达官贵人,富豪官绅谁出钱高谁得,而发霉的下等米放在铺面中,以高价卖给寻常百姓。百姓们怨声载道,但是没办法,整个江南只有郑家卖米,如果不在郑家买只能吃草根。由是,郑家随意抬高米价,三倍之后五倍,继而十倍,二十倍,最高至三十倍。即便是现在,江南的米价也比往年高出近五倍,还是今年春稻丰收的情况下。”
“为什么丰收了米价还这么贵?”虽然这么问很无知,但楼如逸控制不住自己,“不是应该下降了吗?”
“已经下降了。”周义叹息道,“年初时十五倍,春苗下地后十倍,这会儿收了新米才有五倍的价格。郑家米铺放出的话,说虽然春稻丰收,但被淹没的田地太多了,所以米依旧不够。”
什么叫垄断,这就是啊!楼如逸心中不住地叹息着,充满了不满,这种大商家随意操控价格和商品出入量的情形,必须要改,否则百姓还怎么活?
“本来么,历代都是这般过来的,某与其他百姓一样,只觉得忍一忍便能过去了,哪朝哪代的百姓不是被官家欺负之后又被商贾欺压?但是!”冷谦的声音忽然变得兴奋昂扬起来,“当日小姐对蔬果行业出手,一举端掉了那些大商贾的老底,如今蔬菜行业欣欣向荣,菜贩也好、大商贾也罢,都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再是一家任意操控这一行业的价格。所以,某觉得,小姐能如此,那么某跟着小姐,势必也能对米粮行业有所影响。郑家家大势大,某不敢求跟蔬果行业一般,做掉垄断,菜贩们各自竞争,只希望来年若再有水旱之灾,某能为江南百姓供应白米,免去死伤。”
大凡商人,想的无外乎挣钱,甚少有人发出这般豪言壮语,要济世安民,保一方百姓衣食无忧。一番话叫周义甚为触动,他张嘴便要说话,楼如逸和周聘婷却同时开口。
“此事……”
“这事……”
两人对望一眼,楼如逸做了个“你先”的表情,周聘婷嘴角微微一翘,转头对冷谦道:“冷先生一心为百姓着想,此心此法,十六娘甚是佩服,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冷先生若是相信周家,十六娘可以保证,这南疆的米粮生意,第一考虑的便是你,只是米粮之事牵扯甚广,周家也要计划周全,才敢放钱与先生。周家不做无利的生意,也不会让贷钱之人血本无归。我还是那句话,这天下商旅来往越多,生意做得越大,周氏钱庄存钱与贷钱之人才越多,所以,周家是希望所有商人都能挣钱的。”
“对。”周义也意识到自己一时感触,竟要说漏了话,忙站起安抚道:“冷先生,此事容周氏钱庄思量再三,必定给冷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冷谦的嘴唇动了动,眼中不住地浮现出失望之色。他以为自己一番雄心壮志,周家又心存仁义,必定看不惯郑家横行江南的做派,会出手对抗。不曾想周家满口应下,却又只说从长计议。
从长、从长,长到何年何月呢?届时,又有多少百姓因郑家任意操控米价而死呢?
他以为周家与其他三家巨贾不一样,却忘了周家也是四大巨贾之一,无论如何,四大巨贾在江南盘踞数百年,根深叶茂,恐怕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他居然想借周家之手对付郑家,岂不是可笑么?
无声地叹了口气,冷谦站起道:“那,某就等着小姐的好消息了。”
周聘婷点头:“冷先生慢走。”
冷谦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完了。”楼如逸开玩笑道,“冷先生恐怕对咱们失望了。”
“这事急不来。”周聘婷看着手上的折件,里边的一字一句,都是冷谦的心血。不瞒地说,她之所以派人去南疆查看情况,就是因为听说南疆有稻谷,她不满郑家对米粮市场的操控许久了,但怎么将郑家从掌控位置上拉下来,真的要从长计议。
若是她没记错,如今郑家家主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