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慢慢地噙了一口,再慢慢地放下。一举一动,仿佛时光被拉长般,叫众管事心中惴惴又不敢催促,只能忐忑地站着。喀的一声,周聘婷手中的茶盏落在桌上,好像众人提到了顶头的心。
“既然我说话一言九鼎,那我想问问诸位,可还记得我说过一句话?”周聘婷方才开口道,“周家只做钱庄生意,只管存钱贷钱给商人百姓们。”
原来是这一句,众管事松了口气,却又疑惑,她忽然提这个干什么?
还是冷谦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双眼冒出异样光彩,问道:“小姐的意思是……这南疆的生意,交给外人来做?”
“也不算外人。”周聘婷脸上露出个笑,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在座诸位都是周家的管事,或是周家聘请之人,勉强也算是周家人,南疆的生意,奇货可居,我当然首先给诸位。但,我有一句话要说清楚。”
南疆之行是周家出钱出力赞助的,众人只负责打探消息,都以为周家要南疆的消息是为了自家生意,但谁能想到,这到嘴边的肥肉,周家竟肯分出来?一时众人都激动起来,纷纷站起拱手道:“请小姐示下。”
“示下不敢当,不过是话先说在前头罢了。”周聘婷声音微冷,“这生意,谁家能做好谁家做,不属于周家产业,各家盈亏自负。”
众人听着又是一愣,安康成问道:“小姐,咱们……咱们都是钱庄里中下层的管事,哪里有做生意的本钱?若是有……”
若是有这个本钱做生意,谁还会做一个吃月银的管事呢?
只是这话断断不能说出来的,安康成改口道:“更何况南疆与中原路途遥远,来往一趟便要一月两月,成本巨大,咱们都出不起这个钱呐!”
“安管事是忘了咱们周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没本钱,只管来周氏钱庄借,周家连农户都愿意贷,若是生意人不许贷,那可说不过去。”
“可……”安康成还有话说,但周聘婷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当然,借贷都有利钱,周氏钱庄借贷是什么规矩,诸位在周氏钱庄做事多年,不会不清楚,在此我便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南疆的物产摆在这里,能赚多少,怎么营生能回本,如何买卖能挣钱,都看诸位的本事。士农工商,咱们商人历来都低人一等,若做个生意都要人慈悲,那不如回家种地。”
她说着淡淡一笑,缓缓道:“所谓商人,便是担着血本无归的风险,做一本万利的事,若连风险也不敢担,谈何盈利?”
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默默,周聘婷也不急,只是将话放在这里。“做与不做,皆看自身,周家不会逼迫,只是给诸位一个优先选择的机会罢了。若是诸位不愿意……那周家便张榜招贤,想来自有人愿意。只是,商人最讲信誉,无论愿与不愿,都起手无悔,希望诸位好生斟酌,再做决定。”
语罢,周义便站了起来,抬手道:“诸位从南疆千里归来,风尘仆仆,都辛苦了,今日便先到这里,诸位回家歇息去吧。”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众管事只好站起来见礼告辞,只是在走之前,冷谦多问了一句:“敢问周小姐,这个斟酌的日子,是多久呢?”
周聘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以五日为期,诸位可享优先之权,期限一过,便是公平竞争。”
“好。”冷谦拱手,“多谢周小姐,某告辞。”
周聘婷站起微微颔首,权当送客。她看着众人在周义招呼声中离去,双手拢在袖中,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这句话无头无尾,楼如逸却听懂了,他睁大了眼反问道:“你怎么无情了?”
“他们只想跟着周家赚钱,周家却想用他们赚钱。”周聘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周家不是做不起南疆的生意,只是不愿担这个风险罢了,只要将风险转交给他们,周家只管贷钱收利,自是稳赚不亏。”
“你这利钱能有多少?够人家南疆打一转赚的银子么?”楼如逸哭笑不得,“再说了,他们就算要做南疆的生意,也不过是第一笔需贷钱,只要挣钱了,那就是生意越做越大的事,稳赚不赔嘛!再说了,什么风险转移?周家贷钱给他们,若是他们亏本了,哪来的钱还贷?周氏钱庄是放高利贷的人会追着他们利滚利地要债么?旁的不说,周氏钱庄放贷利钱多少?别的钱庄放贷利钱多少?”
他说着说着便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伸手揉揉周聘婷的发,楼如逸柔声道:“你不必担心这些,若是连其中的关窍他们都想不明白,说明不是做生意的料,失去这个机会并不可惜。机会不仅是为有准备的人而生,更是为了有本事的人而存在,知道了么?别给自己心理负担。”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登时一呆,低头看看周聘婷,只见周聘婷也仰头看着他,目光闪动,不知里头什么情绪。楼如逸抓了抓自己的手指,上边仿佛还有她长发遗留的柔软触感,那丝丝缕缕,挠到了他心里……
轰——楼如逸脸一红,登时想也不想足尖一点人如白鹤般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周聘婷只见屋顶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几点起落,便消失了。
她也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自己的头顶,心中暖意涌动,一时也呆了。半晌,她低头抿嘴轻轻地笑了,转身回正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最近家里多事之秋,忙得脚不沾地,这文日更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