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还不到两日,但拾香对这个师傅却是有了难以言说的好感,对她也没有了一开始的惧怕。多只剩下了恭敬,说话也逐渐地不怎么结巴了。
闲聊着,落银便向她问起了茶庄里的事情来。
她初来此,许多事情都无从得知。既然以后要呆在这里,还是多了解一些的好,以免撞到什么忌讳的事情。
拾香来茶庄已经好几年了,虽然不说话,但却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有用。多是记得清楚,便一一地说给落银来听。
“南拂院的胡琴师傅,你可听过一些关于我跟她之间的传言?”落银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不通,昨日胡琴带人过来的时候,看她的那种眼神简直跟有深仇大神一般,纵然她来到徐家茶庄处处不讨人喜,但无缘无故的,总不至于如此针对她吧?
凡事总得是有个因由的。
拾香不知道落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犹犹豫豫地答道:“他们暗地里都说……都说师傅您,您……”
说了半天。都没有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落银侧过脸看她,道:“这话你只是转述而已,我又不会生气,你尽管说与我听就是了。”
拾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如实答道:“他们都说师傅您……抢了胡师傅的金奉天,还有人说。当日柳管事去取金奉天茶青的时候,胡师傅说什么不愿意给……”
“后来好像还动了手,再后来闹到东家那里,胡师傅就被罚了这个月的月钱。”
“胡师傅进茶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罚呢……大概是因为这个,才对师傅您……不怎么喜欢吧。”
这话说的可真够含蓄的,哪里还是不怎么喜欢,简直是讨厌她讨厌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吧?
本来在茶庄里只手遮天的人物,她叶落银横空出现,不仅抢了她的制茶权。更让她三番两次地出丑,被罚不说,名声上还有了污点。
虽然,这基本上是她咎由自取,但像胡琴这种人。素来只会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去,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落银听罢拾香的这一席话,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已经将这位胡师傅得罪了。
想到胡琴昨日离开西攀院的时候那张阴沉的脸,落银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日后在徐家茶庄的生活,再也不必担心会枯燥无聊了。
“对了师傅,今日初一,待会儿未时会有宣榜仪式,茶庄里的人不管是茶师还是茶奴,都要前去观看。”
“宣榜?什么榜?”落银无解地问道。
对这茶庄里的了解终究还是太少了一些。
“就是,将上月里表现优良和犯了不轻的过错的人名和相关的事情记录上去,以供其他人学习或引以为戒。”拾香解释着说道。
落银恍然,忽然记起徐折清昨日亲口吩咐柳共喜,将胡琴挂名处置,这所谓挂名处置该不是就是这个吧?
事实证明,确然。
“就说你们瞎说吧,非说东家罚了胡师傅挂名儿,根本没有嘛!”有人在下头讨论着。
“胡师傅竟然被挂名处置了,我,我没听错儿吧!”
“天呐……”
“徐家茶庄建成百年,好像……还没有出过被挂名的一等制茶师。”
“原来昨天她们说的是真的啊,胡师傅真的去了西攀院……”
“听说还是东家亲自开的口,要这么重罚胡师傅呢!不过后来不知怎地,又给撤下了……”
“咳咳……”在上头宣读挂名榜的人偷瞄了一眼坐在上座旁听的胡琴,只见她脸色青白一片,似乎随时都要忍不住爆发出来。幸好是没真的挂名处置,要是真的处置了,说不定她会将此处给砸了……
宣榜人很有眼色地重咳了两声,示意众人安静。
然而声音刚出来就被彻底淹没在了喧闹中,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底下的人还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而且大家都在说,不说白不说,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谁起的头儿,胡琴想追究也没处追究。
白芷端坐在首位,胡琴在中间,落银则在胡琴一旁。这是按照大茶师进茶庄的先后顺序来排列的。
落银只觉得被那道目光烧灼的整个人都要被点燃起来了……
黑榜的位置,是一位茶徒,因为过错毁了数百斤夏茶茶青,要抵扣一整年的月钱。并且挂名处置。
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这才稍稍分散了一些,不全放在胡琴的身上了。
但胡琴却仍旧没有打算‘放过’落银,喷火的双目胶在她的身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
其实落银也有些觉得,胡琴这次栽的挺倒霉的。
毕竟她是真的将茶叶带出茶庄去了,虽然不是为了偷。而是怕耽误做工毁了茶,但被杏儿瞧见自然是以为她举动异常,并为了邀功立刻告诉了胡琴,只是‘不幸’的是,她又将茶叶给拿回来了。
但是说到底呢,若是胡琴没有害她之心,也不会如此了。
或是说,她能稍微有些头脑,告到徐折清那里之前自己先验证一二,确定无误之后才宣扬开。
这才是抓人把柄。打小报告的正确使用手则好不好……
落银在心里暗暗腹诽着。
她理了理衣襟,怡然自得的,就如同没瞧见胡琴的目光一样。
因为此处人多,胡琴只得强压下心口的怒火,如若不然,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万恶的换榜仪式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