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喻老太爷这一家之长就在眼前,她急切之间真是想不到要说出什么样振聋发聩的惊世之语,才能既不显得自己不敬祖父,又能让周王改了主意。
做孙女的要当众和祖父唱反调,还要让别人信服自己,太难了啊。
静翕向来自命为才女,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一向所引以为傲的的所谓才华,原来不过如此。周王就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就在喻家,她居然不能语出惊人,令周王刮目相看!
静翕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站立不稳,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喻二爷爱女心切,本来是送周王往外走的,听到静翕的惊呼声赶忙回头,见静翕跌倒了,顿足,“这孩子,恁地不小心!”他胡乱向周王拱拱手,“殿下,恕不远送。”又请示喻老太爷,“父亲,孩儿过去看看。”不等周王和喻老太爷说话,已快步向静翕跑过去了。
静嘉板着脸,蹙着眉,“小翕你连个路也不会走了?有事没事?赶紧起来!”她向来以端庄自居,见静翕居然当然外人的面摔倒,觉得面子上下不来,太丢人现眼了。
“小翕,怎么了?”喻二爷气喘吁吁的过来了,一脸惶急,“好好的怎么会摔倒?”
他真是心里挺担心的。玲珑忽然熟睡不醒,小翕这稳重孩子也摔倒了,姐儿俩真是流年不利啊。
静翕忍痛抬起头,眼中泪花闪闪,楚楚可怜,“爹,我脚下滑了滑……”喻二爷心疼,一迭声的问道:“崴着脚没有?摔疼了没有?自己能不能起来啊?”吩咐静嘉,“小嘉,快去告诉你娘,还有,让你娘请个熟悉可靠的大夫过来。”
静嘉曲膝,“是,爹爹,女儿这便过去。”带了侍儿,不慌不忙往里走,去找关氏。
喻二爷着急忙慌的走了,周王停下脚步,回头往静嘉和静翕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喻老太爷清了清嗓子,“犬子失礼了。殿下,老朽送您出去。”周王闻弦歌而知雅意,抬脚往外走,“哪里。喻二先生一片爱女之心,何来失礼之说。”口吻非常的客气。
喻老太爷捋着他稀疏的胡子,“十七郎这爱女之心若和十一郎比,又差着不少。殿下,十七郎有两个女儿,十一郎只有小玲珑一个,宝贝的不得了。”
“老先生说的是。”周王彬彬有礼。
喻老太爷举目望去,周王脸上挂着浅淡笑意,可是他的笑容中微有苦涩之意。
一个孙女昏睡不醒,一个孙女当众无缘无故摔倒,喻老太爷本来是有些烦恼的。可是看见周王这样,他心中莫名欢悦。
一直把周王送到大门前,喻老太爷正色说道:“当年先父被征辟入京,朝见太-祖皇帝过后,既驱车而返。太-祖皇帝性情刚正严明,还有这样的度量胸襟,今上宽厚仁慈,更是不会强人所难了。寒舍三位小孙女都没有参选之意,还请殿下把她们的姓名全部从名册上划去。”
周王刚提说了把静嘉、静翕的名字划掉,玲珑去没提。喻老太爷心中有顾虑,担心周王今后还会纠缠。
“大小姐二小姐随意,三小姐不行。”周王方才还是客客气气的,现在脸色却冷了下来,面凝霜雪,“这次选秀三小姐身体有恙不能参选,那便等到下一回。”
见喻老太爷气咻咻的开口理论,周王抬手止住他,“喻老先生,这件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必多说。”
武士带过他的坐骑,一匹体形健美、马毛闪着光亮的黑色良驹,周王飞身上马,“告辞,老先生请留步。”挥挥手,数十名骑士同时上马,声势雄壮,马蹄清脆,风驰电掣一般,片刻之后便消失了。喻二爷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飞扬的尘土了。
“爹,他走了?”喻二爷站在门前往远处张望。
喻老太爷哼了一声,“他祖父是开国皇帝,戎马半生才打下这片江山,性情够暴烈了吧?结果怎样,你祖父应征进京,还不是没几个月就逍遥自在的回了家?十七郎,他祖父拿你祖父没办法,他也拿咱们小玲珑不能怎样!”
“对,不能怎样。”喻二爷由衷的附合。
想到小玲珑居然要进京选秀,喻二爷很是气愤。她多聪明多活泼,让她跟一拨凡桃俗李、庸脂俗粉站在一起,太贬低她了!
喻二爷伸手扇了扇,好像眼前这飞扬的尘土能扇下来似的,一脸嫌弃之色,“这小子不是真心待咱们小玲珑好,爹,咱们不理他。”
“肯定不理他。”喻老太爷气哼哼的转过身,回家。
“你闺女怎么了?”喻老太爷一边走,一边随口问了句。
他对几个孙女向来不怎么在意,如果玲珑不是想要金文印章,他连玲珑也不会注意到的。
“无甚大碍。”喻二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静翕今天穿的鞋子是新制的高底鞋,鞋底比她平时家常所穿的远游履(不是高底,相当于现在的运动鞋)要高出不少,大概是走路不习惯,所以崴着脚了。这个原因,喻二爷觉得很不好意思跟老太爷细说。老太爷要是知道孙女爱慕虚荣,在家里放着舒适的远游履不穿,一定要穿高底鞋,大概不会有好脸色。
好在喻老太爷并没细问。
喻二爷暗暗松了口气。
“十七郎,去把你哥哥叫来见我。”喻老太爷板着个脸,“你祖父没有屈服于他祖父,你们也不能屈服于他!”
“是,爹,我这就去。”喻二爷赶忙答应。
喻老太爷甩甩袖子,回金石斋了。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