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微微张合嘴唇:“长老要是无事,弟子就下去了。弟子还有许多事要忙。”
孙长老噎了噎:“你慢着!等等!别走!——我让你见你徒弟!”
林轩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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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将随从遣散了,对着林木皱起眉头:“大白天的,沐什么浴?”
自从林木被武当掌门这么软禁起来之后,阿虎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用提初见时自来熟的天真活泼,现在的阿虎只像是一个披着小孩皮的恶毒大人,对着林木也懒得再多说闲话。然而林木见着这才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孩儿摆出这么一副嫌恶的表情,还是心里觉得怪怪的。他已经觉得武当在密谋什么,心里暗自着急起来。但他逃不出去,也见不到师傅,平日里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都快真正变成了一根木头。
但还好这还是“软禁”。虽然嘴上抱怨,但在林木提出想沐浴的时候,阿虎还是皱着眉头将他领到了沐浴房,冷眼瞧着他:“你进去洗吧,我们便在外面等着——你总不会有逃跑的想法吧?”
林木讷讷地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却发现阿虎原本还带着婴儿肥的、虎头虎脑的稚嫩脸蛋儿不知何时消瘦了许多,惨白惨白得很是吓人。他不由多看了几眼,却换来了阿虎的一声嗤笑:“看什么看,我快死了。”
林木怔愣地眨了眨眼,不知道阿虎这是逗乐还是真话。
阿虎踢了他一脚:“还不进去。”
林木讪讪推门走了进去。
沐浴房被分了几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是一个大池子,还摆了些许木桶。现在这个时候,里面自然是没人的。林木想了想,还是将衣裳脱下来叠在一边,拎着带来的衣物随便进了一个隔间——反正没人,他便单独享用了这平时挤破头的水池。
水汽氤氲,很快蒸腾晕染了视线。林木觉着自己全身都埋在了有些烫人的热水里,才真正觉得自己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微微松了些许。热水柔软了他的全身,直直让林木昏昏欲睡起来。他干脆解了发带,让长发披在肩上,身子半躺在了水里,才低低“嗯”了一声,眼睛都眯上了。
他其实并没有特别想沐浴,但是这连日以来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又接二连三的比试,让他身心都疲惫起来。忙的时候还好,静下来时他就只有不停地想——武当是想要干什么?那个掌门究竟有何居心?师傅…师傅去哪儿了?师傅为什么不来见见我呢?——这么十来天,他再也没见过武当掌门,更无论是师傅了。可林木明白,师傅总归是会回来的。
九、十岁的时候,有一次他因为贪玩而自己偷跑到山上去。适逢大雨,天色暗下来,他只有仓皇地躲到山洞里去。黑暗、风雨、野兽嚎啼……他那时也和现在一样,不停地在想:师傅呢?师傅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师傅还会回来吗?在他的惴惴不安与恐慌之下,师傅还是来了。
那时的师傅还很年轻,与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脾气还暴躁得很。但那时的师傅全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湿透了,衣摆还沾着泥水,胸口不停地起伏。那头乌黑的长发全部散乱下来,连发梢都在淌着水。他俊美的脸却像浸了水一般的苍白,嘴唇是白的,大力的喘息也是白的,唯有那双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带着灼热的烫——那几乎是师傅全身上下唯一不狼狈的地方了。他奔走到林木身边,一巴掌打醒了还在恐慌与懵懂中的林木,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死孩子,躲的什么破地方!
幼年的林木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样,“哇”地扯开嚎啕的嗓子,一头钻进师傅全是水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个不停。
原本还满是怒意的师傅却突然温和下来了,就这么湿漉漉地抱住了同样湿漉漉的林木,就这么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像两只因为寒冷而不得不互相取暖的小兽一样在地上蜷缩着打滚。师傅将一身的水汽都带到了他身上,在他耳边不怎么熟练的、干巴巴地安慰呜咽着的小孩:师傅总归是会回来的。
师傅总归是会回来的。
这就像是某种执着的信念、从幼年到现在的依赖,又或者是这么十年默默埋藏在心底的爱恋。
“师傅啊……”林木像是幼年的自己一样,在热水里蜷缩起身子,无意间开了口,喃喃自语道。
他却听到了朦胧水汽间的一个人声,像是从幼年的山洞里传来的一样:“阿木这么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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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阿木这么想我?”
林木闻声,惊得“啊”一声,一个不稳,差点淹死在这水池里。
水汽氤氲间缓慢走出来了一个人。黑发垂下,身上只穿着浅白色的中衣,但仍可看出他高挑结实的身形。那张脸上五官不可谓不精致,俊朗又不女气,嘴唇轻抿着,像是带着无尽的笑意。一双悠悠桃花眼勾人得紧,任谁被盯了几下,便只觉得浑身发烫。然而那双眼里却溢着血丝,眼下的青黑色也给这本像是fēng_liú公子的人带了些许倦态。
“师傅……”林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师傅瘦了。”
林轩噎了噎,走到林木身后蹲下,低声嘟哝:“我在隔壁等了一炷香,结果你偏偏来这间……”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林木越发出彩的五官,细细致致地一点点看过去,像是要将他吃拆入腹一般。
林木光着身子,觉得自己臊得慌,不由僵硬地动了动肩膀。他心里还在砰砰跳个不停,但他不想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