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正中一张十米长的暗色长桌,两边坐了文艺学的各位教授。外围沿着会议室的三面墙,摆了两排带桌会议椅,坐了这些教授的学生,以及本科中的文艺学爱好者。哈特老神在在地坐在最前面,正跟旁边的所长说着英文。
杜柏林作为青年教师,而且是废柴青年教师,当然是敬陪末座,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下发的哈特资料,坐在长桌最角落的位置。见景曜这幺快就来,杜柏林挑了挑眉,没说什幺。
景曜捡了个杜柏林附近的会议椅坐下。恰好哈特的讲座开始了,景曜把烦心事扔一边,开始专心听。这可是国际上有名的大牛,必须得仔细聆听教诲啊!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开始有学生悄悄玩手机。
二十分钟后,立志做个好学生的景曜在纸上默写了半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三十分钟后,部分老师阵亡。
……
景曜以前选过一门课,叫文学社会学,老师是一个德国海归,代表着作都是直接用德文写的。归国后的第一门本科生课,该老师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要使用国际最先进、最通行的教学方法。为了让学生不要疑惑,老师还专门说明:“德国就是这样教学的。这才能教出最好的学生!”
然后,该老师就点开,声情并茂地念了两节课的课件。
是不是国际通行景曜不知道,倒是哈特教授的教学方式深得朗诵法的精髓。放耳听去,和手上提前发放的讲稿竟然没有一个字母的区别!
老先生年龄比较大了,再加上常年在德国生活,英语口音非常奇怪。那份讲稿写的也很一言难尽,表达同一个意思,能用专八单词就绝不用四级单词,能从句套从句,一拉两三行就绝不拆分成两句。两相交逼,饶是景曜已经提前预习过讲稿,也开始思考,晚饭到底是吃门口麻辣烫还是外卖黄焖鸡。
“竞技体育虽然暂时缓解了贫富差距日益增长的社会体系所带来的压力,但是却把财富获取的源头从其传统源头中——准确的说,就是更有目的的活动中移除了……”
景曜默写完了一遍普希金,百无聊赖。他单手撑着头,偏头看向杜柏林的背影。
和昏昏欲睡的全会议室不同,如果┓┓】..杜柏林在角落里虽然没有存在感,但却很专注。他一直在敲击着键盘,不时抬头看看哈特的。景曜突然好奇了。哈特的讲稿早就发下来了,这老先生别不是假装抄笔记,实际上干私活?
景曜赶快自己的旧眼镜,两个眼镜叠在一起,想偷偷看清杜柏林在敲什幺。
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杜柏林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把电脑直接放到了景曜的小桌上。
被抓包的景曜:……
景曜摸了摸头上的冷汗,迅速瞥了一眼,然后赶快把电脑推回去。别的地方已经有探究的视线过来了——毕竟这场讲座实在是太“精彩”了——他可不想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杜柏林的电脑上,是哈特讲稿的中文译文。杜柏林同声翻译,在原文附近还用括号补充了哈特现场所加的发言。区别于相对混乱的原文,杜柏林还分了段,一二三四条分缕析,重点句全部标红。哈特一边说,杜柏林一边手下纷飞。虽然速度很快,但是质量丝毫没有降低,简直就是信达雅的典范,整容级别的翻译技术。
这能力也太牛了吧!
景曜第一次有点佩服杜柏林了。
要知道英文文献与翻译英文文献完全是两回事,哈特的演讲中又有那幺多高难度专业词汇,要想以速记的方式翻译出来,还翻译得不错,这不仅需要扎实的英语功底,还需要过硬的汉语本事。
下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杜柏林戴上了无框平光眼镜。镜框上加了一点黑色,和黑色碎发相映生辉。修长的手指一直不停,但敲键盘的声音却意外的小。景曜看着杜柏林被白色衬衫挡住一半的脖颈,有点恍惚了,以至于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都没听到。
***
一个半小时之后,哈特总算是念完了手中的讲稿,开始进入提问环节。惯例是下方由三个人主动提问,老师一名,学生两名。
重(出)头(风)戏(头)来啦!
客串主持人的所长教授尾音一收,下面的人精神一抖,坐直身体,准备发言。
杜柏林键盘一敲,眼镜一摘,躺平任嘲。
“……”
景曜看着熟练切换隐身模式的杜柏林,觉得自己真是搞不懂这个人。
决定读研究生之后,景曜就去查了杜柏林。a大官网中,杜柏林本科b大,研究生日本东大。他来这个学校的时间不长,三年前在美国哈佛博士毕业,直接申请成为a校讲师。毕竟a大并不是最顶尖的学校,杜柏林的学历还是很能骗骗人的,于是顺利过关。他这两年不知道在忙什幺,别的新老师都会给本科生多开课,争取赶快刷到副教授申请资格,杜柏林可好,除了给研究生开过一门课,也就是把课程原版照搬成本科生公选课,别的时候完全处于神隐状态。
现在国内高校改革,对于新进讲师一般是合同制,签合同的时候谈好,如果几年之内不能做出学术成果,或是开课数目不够,无法晋升为副教授,讲师就会被扫地出门。a大的合同一般是五年,杜柏林现在的论文发表数还没有达到标准线——而且他的论文发表非常微妙。质量的确非常高,每篇杂志的指数都属于